重访潭柘寺
【深圳】何良
一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周末，我与同窗好友结伴谒访潭柘寺。当年正值年青浪漫，玩笑开得海阔天空，无边无际，甚至触犯了佛规，冒犯了帝王。我们先是在帝王树边的佛寺后门刻下了难忘的印记，然后在后门边大鱼大肉充饥解渴，一时间废纸、面包、酒水一片狼藉……如此目无帝王、心无佛祖的放肆，我们当时竟几乎毫无悔意。
当尽兴之后回到研究生院静思反省，准备撰写游记时，我心里着实吓了一大跳。从此，心中一直存有隐忧和暗悔。
八年来，每当时运不济人事不顺之时便屡屡想起对帝王曾是如此不恭、对佛祖曾是如此不敬的潭柘寺之行，于是，常常冒出当面谢罪和“还愿”的念头………我虽不是佛教信徒，但对佛文化也十分喜欢和关心。故即使不说“还愿”而说当面道歉也是十分应该的。于是今天一大早，我便乘坐地铁到苹果园，换乘郊外车到门头沟后，之后租了辆“面的”直奔潭柘寺………
一进寺院，我便自觉是一副虔诚模样，心生静湖之宁静，情如佛徒之肃穆膜拜，还特别寻找当时的佛寺后院，还愿之心十分迫切。可惜的是，因时光流逝，境物变迁，佛寺后院的门庭早已不见，于是虽说今次无法在当年的门庭前谢罪，但总算能在帝王树和佛祖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悔疚之情了。
“还愿”了，谢罪了。我的心也舒坦了许多………
二
古代燕京有句谚语：“先有潭柘，后有幽州”，可见潭柘寺是北京地区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古老的一座佛寺之一。它座落在潭柘山半山腰的祟山峻岭之中，始建于西晋朝代（265－316年），唐代叫龙泉寺，金代称大万寿寺，清代康熙重修后赐名岫云禅寺，据说潭柘寺之得名，乃因寺后有一龙潭，山上有柘树。据考，古代的这里柘树成林，为民添福不浅。
潭柘寺最著名的特色之一便是“千年银杏——帝王树“。在潭柘寺大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古树，但数两棵银杏村最为奇特和富于历史意义。一棵是位于院东边的“帝王树”，号称“千年银杏”，另一棵是院西边的叫“配王树”。帝王树之名，据说乃是清皇帝乾隆所赐，相传此树植于辽代，迄今已逾千年，树高耸挺拔，直径5米以上，乃八人合抱之木，参天的枝杆和茂密青翠的杏叶，真令人叹为观止。“配王树”也有参天之势，颇有特色，它略比帝王树龄晚些，堪称帝王树的“情侣”或“配偶”。更有趣的是帝王树和配王树都是银杏树，而银杏树本身应是雌雄异株，但这两棵树则全是雄树，可谓错配鸳鸯，以致于两棵雄树一年到头情意绵绵，但终无结果。而据说东边行宫院里则有两棵雌树也阴错阳差，错配成对，每到结果季节，则果实丰硕，枝头累累。两棵雄树与两棵雌树本应缘结雌雄之好，却因人为的判断错误，以致于阴错阳差，只能同性依恋，不问人间烟火，自厮守百年千秋。
真没想到，植物世界里也有如此有趣而感人的同性恋厮守现象，看来，若是在国外，它们必将被人类的“同志们”拿来作为宣传同性恋标本和根据了……
三
据说银杏树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之一，它的历史甚至比人类还要悠久，有“活化石”之誉。可惜的是，世界上的银杏树已十分稀少了，这其中原因是因为受到气候和地壳运动突变等影响，特别是第四冰川期后，银杏树遭到了灭顶之灾。据记载，银杏树自此在世界上绝大部分先后绝迹，给后世留下的只是银杏化石。
值得庆贺的是，我国的银杏树却逃过这场劫难，并奇迹般地遗传了下来，成为我国的一大特产。郭沫若先生曾在《银杏》一文中赞美银杏是“东方的圣者”，是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堪称“中国国树”。可见，银杏树在我国植物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所以，潭柘寺的“千年银杏”，不但是潭柘寺的历史见证。而且还可以说是这一稀有树种的“活标本”……
其实，北京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成片的银杏树。我第一次见到银杏树时，是在北京玉渊潭公园。记得那天我们师兄弟几个兴致勃勃到玉渊潭，为了的是去参观钓鱼台国宾馆。当时已近黄昏了，初冬季节的北京玉渊潭，银杏树的残叶已满地飘零，使大地呈现了一片金澄澄的景色。印象中，我很喜欢踩着那绵绒绒的黄叶，听那每一脚都能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玉渊潭冬日的黄昏，周围的一切于失意人而言，会给人一种凄淡冷漠的感觉。因黄昏玉渊潭的冬日世界呈现了灰蒙蒙的色彩，这种天色总是让人抬不起头来。是否真如此萧杀落寞，如今回想，已无从细觅，但能清醒记得的是，那年头，因自己的生活处在最动荡和最惨淡的境况，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心情令我在精神上一筹莫展。但是，在那个时候，我能十分休闲地静坐在玉渊潭清幽幽的湖边，依傍在一棵银杏老树旁，脚下是一层层淡黄色的绵绒绒的落叶，这种浪漫而真实的气氛，不但激起我对银杏树的相怜之情，而且还令我思绪万千、浮相联翩：顺境逆境、事业学业、人情乡情爱情，皆是人在旅途的珍贵印记……
（1998年5月3日 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