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要发另外一篇,中午正在迈着头写文章,阿宝幼儿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阿宝今天在幼儿园的情况,在她的电话打来之前,她先打给了老何,老何说阿宝哭闹了两阵,要找妈妈,现在睡着了。
男人的逻辑很简单,他不会细问阿宝怎么哭的,怎么不哭的,他的世界就是阿宝哭了,现在睡着了,挺好,没事,这是个过程,会过去的。同样的事情到我这边,我就哭的稀里哗啦。尽管我已经预料到阿宝发现我不见了他肯定会找我,他一但找不到我铁定会痛哭,我能想像到他的表情,他的哭声,他脸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可是当老师讲起来,你平常可以一把搂过来告诉他妈妈在这里的孩子现在不在跟前了,这么多天因为阿宝入园引起的焦虑愧疚就那么呈山洪般的涌了过来,我再也招架不住,坐在电脑前哭成了泪人。
我的孩子啊,我要怎么给你诉说我此刻的心绪。
从当初决定全职带阿宝的那一天起我就把这段假期默认成了三年,或者三年半,你说为什么是三年或者三年半,我当时也没有深究过,世人的观念早已流传到我这里,不是说都是三岁才能上幼儿园,至于为什么是三岁,我也不清楚,我就这么天然的认为这是一段应尽的义务,这是一段必须陪他走过的阶段,我就这样头也不抬的走了起来。
今年春节放假的时候,阿宝已经两岁3个月,当时我的想法还是他三岁入园,如果幼儿园对9月后生的孩子年龄上要求比较严,那就明年三月份他三岁半再入园。我依旧每天照样带着他出去疯跑,跑到今年3月阿宝快两岁半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开始喜欢跟小朋友玩,他在外面见到小朋友的兴趣俨然大于以前他爱探索的世界,尤其是每天下午大一些的孩子放学后他跟着他们疯跑的那个劲。他可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大一些的孩子就要坐过去就要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总之他控制不住的就过去了,他很开心,他跑的很欢畅,他会每天拽着我找哥哥找姐姐。
之前带他出去参加我们成人的聚餐,给他点什么吃的,玩的,一部动画片,他能坚持一个多小时在桌子前不影响我们大人的聚会,现在他一分钟也不想在桌子前面待,他已经过了对吃的最感兴趣的阶段,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是饭店门外的哥哥姐姐,他想跟他们玩躲迷藏,他想跟人互动。
孩子一天一个样,你再拿月份为单位来丈量会发现他每个月的变化是如此的显著,他对社交的需求是如此的强烈,他想跟小伙伴合作共玩的心是如此急切,这是我以前绝对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三岁前的他有我陪着就够了。
一进三月份我已经开始带着他去幼儿园咨询了,几家传统的比较大型的不知道算不算公立的幼儿园说阿宝9月份可以入园,但是入的是小小班,最后我也妥协了,小小班就小小班,有人总比没人强,他现在需要玩伴,大玩伴更好,小玩伴也比没有强。
某一天我又带着阿宝走进这家幼儿园,即阿宝现在上的幼儿园,园长说他们园每个月都可以入一名新生,他们没有9月前9月后出生这一说,也没有具体的年龄要求,全园蒙氏,混龄教学,提前报名,他们家访,入托程序走完就可以进来。这些人性化的设置一下子就俘虏了我,尤其是混龄这一块,阿宝每天能有的哥哥姐姐一下子就找到了。园长说阿宝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以及劲头十足的跑跳个人发展能力早就可以入园了,四月份就可以入。
当时听他们一说四月份就可以入园,我的第一反应是挺开心的,好像一下子就解脱了,阿宝有人承包出去了,不用每天再全挂在我一个人身上了,短暂的开心之后我就忧虑了,阿宝才两岁半,这么小一个孩子就让他去上学太可怜了吧,我怎么能做这样的父母?不能,我心里上过不去,我不能把我的欢乐架在他的痛苦之上,这太不负责任了,我的愧疚会把我压垮的,我过不去这一关。
之前我总说我的父母太伟大了,一辈子这么辛苦就为孩子,先养大再养人再等我们结婚买房生娃再贴娃,我在一边享受他们的给予里一边指责他们,还口口声声说我坚决不做这样的父母,我要早早的让阿宝做一个人,做一个独立的人。可是到了要分离的阶段,我的第一反应还是我得先把我的义务尽完了,什么叫我该尽的义务,现在我把义务的范围设到三岁,以后我还会设到十八岁,设到他结婚,设到他生了孩子,设到我动不了的那一天。你会始终认为他还小,因为他在你的眼前始终是一个小孩子,只要我在那里,他始终比我小。
我以为我算开明算民主的,从阿宝一出生,一直把他当人看,对这事我还特骄傲,我认为我在独立的平等的对待阿宝,可是现在深层次的忧虑一浮现出来,我认为的这个独立平等前提是我得站在那里,我得在他面前,若没有我的参照,他就成了一个小婴儿,一个小baby,一个小孩子,那么小,那么可怜。你看这就是我内心里最深层次的映射,可是在孩子那里,我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这么重要,至少迟早有一天他会意识到我没有这么重要,如果我一直在给自己这样的假设,一直认为阿宝的存在始终得有我在,那我这一辈子可算给自己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我当然没有答应阿宝4月入园的要求,我的理由当然有一堆,在这一堆理由里最强烈的是他大小便没有解决,我忍受不了阿宝每天尿拉到裤子里,这对他不公平,我不想他被同学耻笑,不想给老师添麻烦,这些不想里都是我自己的忧虑,在阿宝那里,他拉到裤子上很有可能跟拉到尿不湿上是一个道理,我当时就抓住这一根稻草又把阿宝拉到了我的身边,我先回家进行如厕训练吧。
可是除了训练之外的大把时光呢,现在的我俨然满足不了他,我不是比他大三岁五岁的哥哥姐姐,他在哥哥姐姐找到的快乐我给不了,我现在又在这里束缚着他不让他去找寻他的快乐。可是我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走到外面的社会里,外面的社会里得吃草,外面的社会里没有妈妈的怀抱,我已经把我不存在的空间自动定义成消极的灰色的他承受不了的黑暗,我默许了他的承受不了,我默许了这样的黑暗。
我在这一团漆黑里时不时会掉下来一把眼泪,这个抉择太难了,你知道让他出去是好的,早晚得有这一步,现在这个阶段是他社交萌芽的正开始,是得让他出去游荡游荡去了,那里有更丰富的阿宝能触摸到的斑斓的世界,那里的玩伴各种各样,那里没有随时冲过来吼一通的乱入家长。理性告诉我我是可以把阿宝放过去的,他的生活能力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感性上来时我会被瞬间袭来的愧疚打倒,袭来的愧疚一方面是我为了自己怎么能不去尽父母应尽的责任,一方面是我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他的人生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可是什么叫尽到父母应尽的责任,这个责任该怎么衡量,每天全心全意24小时的陪伴算不算,这样的陪伴如果不顾他们内心的需求还算爱吗?那这样陪伴后面的我还算一个独立的人吗?我都独立不起来,我何去教会另外一个人学会独立。我现在才清醒起来我本质上跟我的父母是一类人,我们这样的父母会自动的为了孩子泯灭自己的需求,一但发觉自己想爱自己时就会被孩子一脚绊倒,会立马清醒起来在孩子面前哪还有自己。我的父母一辈子始终活在孩子的尘埃里,一辈子不会追求自己想要的自己热爱的,因为单单一个孩子足够把他们面前的路堵严实了,我现在也在那尘埃里,也把这样的奉献叫做爱。
老天啊,这人生的路实在太难了,走哪一步怎么都是错。
四月一整月我在这清醒与迷糊里徘徊着,清醒时我跟老何说咱们五月就把阿宝送去吧,迷糊里又变成让我再搂一个月吧,下个月再送吧。老何说你知道是你舍不得,你做不了选择,因为你舍不得你做不了选择,所以你会把你选择不了的理由全推给阿宝。
担心他吃不好饭,在家里也不是每次都吃的很好。担心他尿裤子里,在家里他就不尿湿裤子了。担心他没有奶喝,他真困了不也不用喝奶就睡了。担心我不在他会哭闹,我妈来了我不也照样出去浪。担心他欺负小朋友,还不是我怕被其它家长指责,被人家定义成没有教养。担心幼儿园的老师照顾不了他,我妈也不是专业的老师,以前不也让她带过。不信任学校老师,这个信任的开关在我这里,得我自己先打开了。
这所有的理由全在我这里,我可以选择其中一个理由让阿宝担过去,然后告诉他不是妈妈不让你去选择你喜欢的生活,而是这样的生活困难重重,惊险万分,风险太大,你太小了,你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天啊,我怎么也是这样的父母,十年二十年后,我会不会也像如今的父母,替他做他人生中的任何一个决定,然后告诉他这都是因为他能力有限,我们也是爱你。
在昨天之前每当我闭起眼我想的都是阿宝在幼儿园的情景,这个情景毫不意外都是消极的状况不断的,这样的灰暗想像一直让我不敢朝门外迈出那一步,迈出去仿佛得鲜血淋淋,用上毕生所痛也下不了那个决定。直到昨天下午我这里下了一个月的连绵阴雨突然放晴了,就那样平静的开始把今天阿宝入园的物件一样一样准备好,水杯,软底鞋,备用裤子,湿巾,他的小被被。好像这个事情已经在脑子里准备了无数次,平静,坦然,阿宝要出门了,我也跟着迈到了门外。
今天早上我们一家三口像平常外出游玩一样兴奋的出门了。因为幼儿园包括他所在的班级阿宝已经去玩了多次,他记得从家到幼儿园的路,记得幼儿园门外那条长长的小路,记得他的班级在三楼的拐角处,他还是像往常去那里游玩一样头也不抬的直奔他的欢乐时光去了,不同的是等他玩够了一回头妈妈就不在那里了。
阿宝,马上五点了,我现在过去接你了。
写在2017年05月02日的16点48分。
下次见。
我是郭郭,我在用文字记录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