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青丘有狐名箬染,才名丑名天下扬。粗腰小个绿豆眼,媚术修行不成行。”青丘小狐们冲着我唱着这首时下最流行的童谣,此时的我已能淡然接受这个事实了。是的,我就是那童谣里所描述的青丘狐箬染。
作为青丘最丑的狐狸,我没有半点儿“躲在家里不出门吓狐”的自觉性,反而一切秉承高调的原则,高调的上街,高调的摆摊,高调的调戏美狐。我喜欢穿黑色的衣裳,因为我觉得只有这个颜色才能配得上如此高贵的我。自我第一次穿黑衣出门后,青丘众狐便再无一狐穿黑色衣裳了。
我因没能生得一副好皮囊,所以对于媚术修行什么的一点儿都不上心,媚术修行反倒还不如一个刚满一万岁的小娃娃。可我诗词歌赋上的造诣却是极高的。整个青丘,除了最为年长的姥姥外,无人可胜得过我。后来,青丘众狐们便编了许多关于我的句子,如“狐丑就要多读书,狐美就要修媚术”更有甚者,同他们的孩子说:“你若是再不听话,箬染便会喜欢上你。”每次我听到他们这般说时,心里便会想:我箬染虽没能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三万岁的我又岂会喜欢你家的小娃娃?你我同为狐,相煎何太急?
虽然青丘众狐大多是以貌取狐的肤浅之狐,但其中也尚有几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尚之狐,如我的发小,号称“青丘最帅狐”的青丘族长陌桑。陌桑确实不负他“青丘最帅狐”的称号,剑眉朗目,风姿卓然,长身玉立,吹弹可破的肌肤,薄薄的唇瓣,迷惑了万千狐心,我自然也在那万千狐之内。
[壹]
我喜欢陌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我的娘亲和他的娘亲是情深似海的姐妹,两人做什么事情都神同步,就连怀孕也是如此。他先我半个时辰出生,按理我得叫他一声哥哥,可我自出生那日起便傲的很,抿紧嘴就是不叫,谁来劝我都没有,若是惹恼了我,我便咬谁,后来他们也就放弃了。
“阿桑,我们今儿去哪儿玩呀?”我坐在树上问站在树下的他,彼时我还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丽少女狐。他在树下焦急的喊着:“染染,快些下来,你坐的那么高很危险的。”我不快的撇撇嘴,一跃下树。然后继续同他商量该去哪儿玩,日日如此。
我们两万岁的生辰要到了,这就预示着我们成年了,他娘亲早些年便去世了,所以他的成年礼也由我的父亲和娘亲主办,他们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那日,我穿上了淡紫烟萝裙,佩戴上了象征青丘族女的水月滴。镜中的自己文雅纤瘦,白静乖巧,只一眼,便叫天地都为为之失色。我脚踏瑞云,施施然降临成年礼现场,台下众狐,果不出我所料,都被我的美丽的面庞所惊艳到。他今日一袭云衣儒雅,眼眸流转间,世间便臣服在他的脚下。
成年礼毕,我问他::“阿桑,你可有何愿望?”他略一凝神,道:”我想迅速提高我的媚术修行,染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阿桑,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几日后,我孤身一人去找了号称“青丘最厉害的巫师”的瞎狐婆。“小姑娘,你找老身有何事?”瞎狐婆道。“瞎狐婆,听闻您可以让所有狐实现所有愿望,这可是真的?”我开门见山说道。“嘎嘎”她笑了两声,那声音万分苍老,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确,我可以帮狐实现任何想要实现的愿望,但是,想要实现愿望,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什么代价?”我急切的问道。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道:“为狐,你许的什么愿那样东西便会处在他的身上,而你,终生失去。为己,等价的东西等价换。而且等你确定后,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你原来怎样,除了和你交换的那个人和我。小姑娘,如此,你也愿意?”我低头沉思片刻后,无比坚定的说:“好,我的愿望便是让陌桑的媚术修行迅速提高。我愿以我终身再无法修行媚术为代价。”瞎狐婆听完我的话,眯起了她的“眼”,喃喃道:“值得吗?小姑娘,你可想好了?契约一旦生成便不可更改。”我冲她点了点头。
媚术修行之于我青丘一族就如米饭之于人类,一生不可修行媚术,便失去了所谓生存的价值,可即便如此,我亦不悔。
瞎狐婆让我躺在她那张疑似几万年没洗的她脏脏的床榻上。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我感觉到体内的媚术修行被什么东西吸走,噬骨钻心的疼痛使我晕了过去。待我醒来,已至宫内我的宫殿里,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我试着使用媚术,果如瞎狐婆所说的那般,一点媚术都施展不出。陌桑,你的媚术修为现在应该已经提高了很多了。我说过,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只要能实现你的愿望,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贰]
一日,陌桑对我说道:“染染,我想要娶你为妻,可是你那么美丽高贵,平凡如我又怎能配的上你?若我能拥有天下第一帅气的面庞,那该有多好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几月后,我又一次孤身去拜访瞎狐婆。
“小娃娃,此番又是因着何事来拜访老身啊?”瞎狐婆如是说道。我“嘻嘻”了两声道:“瞎狐婆,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事。”瞎狐婆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皱纹也因她这个动作愈发明显了。她说:“小娃娃,有事便直说罢,可莫要拐弯抹角的。老身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我开口道:“瞎狐婆,我愿以我的皮囊为陌桑换取一张天下最帅的皮囊。”她开口问我道:“小娃娃,你两次来找我都是为了那个叫做陌桑的狐,你很喜欢他吧!真的值得吗?”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她看不见,方开口道:“值得。”
如上次一般,待我醒来时已至自己宫殿内了,我唤琉素取来了铜镜。镜中的狐绿豆小眼,塌塌的蒜头鼻,厚厚的嘴唇,黝黑的皮肤。我被吓了一跳,将手中的镜子摔了很远。那几日,谁也不敢靠近我的宫殿。我让琉素从酒窖里搬来了20多坛酒,我咕咚咕咚的喝着,酒入喉,泪直流。我不常饮酒,不胜酒力,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吐了又喝,喝了又吐,昏昏沉沉的过着日子。我借助水月滴的灵力为我的宫殿加了一层厚厚的封印,就是父君娘亲来了也需顾念着我青丘圣物水月滴而不敢强攻。等他们破解了封印进来时,我早已狐不像狐,妖不像妖了。
我看到陌桑的脸,的确比平常帅气了许多,心里安稳了,便沉沉睡去。梦中,我还是那只
容颜姣好的少女狐,我们仍如昔日一般游戏人生,好不快活。可画面一转,我看到他舍弃了容颜丑陋的我,执着一妙龄少狐的手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我再次醒来已是半月后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是娘亲,娘亲面容憔悴歪着头睡着了,我有些愧疚。我看向屋里寻找着陌桑的身影,可以他并没有出现,许是他太忙了吧!
娘亲睁开眼,看见我醒了,抱着我就痛哭,嘴里说着:“染染你这个傻孩子,虽然你这一生不可修习媚术,容颜也生得丑陋,可你到底还是娘亲的心头肉,以后都不许像这样了,知道吗?”我望着失控的娘亲,心里剧痛,眼里噙满泪水,点了点头。
我打开衣柜,找出淡紫烟罗裙想要穿上。可是,我穿不进去了。现在的我身材臃肿如一个大水桶。从此,我放弃了平生最爱的紫色,换上了黑色的衣裳。
[三]
陌桑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和我交换身份,他想变成青丘的王子,而我变成他。
我又朝着瞎狐婆的住处走去。她无奈的问我:“小姑娘,这一次你又要为他实现什么愿望?”我佯作无所谓道:“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和我交换身份。”她震惊的问我:“你要和他交换身份?值得吗?公主。罢了,你觉得值得就值得吧!我赠你除姥姥外无狐可及的诗词歌赋的造诣。公主,自己保重。”
这一次醒来不再是熟悉的宫殿,而是陌桑的家 。他家里除我之外再无一狐。我开始懊恼接下来的晚膳该怎么办时,陌桑带着几个婢女狐端了许多佳肴进了屋,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眸里有几分愧疚之意,从此,他再没有提过要娶我,我心下已了然。
[结局]
那些童谣,俗语都是他让狐拟好后流传出去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琉素我也一直都知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去找瞎狐婆,这一次的愿望是:用我的余生去换取陌桑一生幸福无忧。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阿桑,祝你幸福。
“青丘有狐名箬染,才名艳名天下扬。回眸一笑可倾城,媚术修行压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