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市ABEL高校杀人案件，死者名叫林西18岁，是ABEL一名高三学生。死因是被人用锋利的刀片划破大动脉，失血过多导致死亡。警方怀疑凶手是林西的三名朋友，因长期食用毒品而产生幻觉，错杀了林西。目前除了失踪的方某外其他两名嫌疑人已被送往戒毒所，案件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残忍的杀人案件并没有吸引公交车上太多人的关心，大多数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互相聊着天、玩着手机。梁珂也是一样，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被一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吸引着。

    秋雨过后那种夏天独有的泥土清新的香味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秋天枯黄树叶碾碎在泥土里的腐烂气息，混合着道路两旁那八月独有的桂花香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随着空气进入鼻腔。秋天，连味道也充满着忧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5年太久了，思念早已经占据了大脑的所有神经，再一次回到这里总觉得这里连空气也与其他地方不相同，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深深刻入脑海的熟悉。

    这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街道依旧只有那几条，老街还是用水泥铺成的，上面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出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洞。

    梁珂小心翼翼的将上面写着天使孤儿院的地址放进口袋，她想着先把老屋子打扫一下再去接妹妹回来，然后在这里开一个书店，和妹妹过着简单的生活。没有毒品，没有帮派，没有打打杀杀的追逐，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死较量。

    梁珂自己也没想到现在对生活的要求竟然只有这么低，有时候人真的只有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懂得些许什么，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能够懂的。

    没有站在死神的门口，不会懂得能够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没有家破人亡、流离奔波无法明白能够与亲人相聚在一起那种简单的生活是多么幸福。

     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是很不公平，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多的经历。

     小时候，父母宠爱。长大了，爱人疼惜。而与之相对的那些人呢？一直在经历着老天爷给的不公平，花样繁多但唯一不变的是痛苦。

    小时候梁珂也以为自己是前者，以为父母的疼爱会一直持续到老，到永远。

    可是命运改变的那么突然，还没来得及等她长大就随随便便的消失了。此后，她再不敢去随便去相信爱，因为害怕这份贵重的爱突然失去。所以找回唯一的亲人，成了梁珂活下去的希望。

    5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前的许多事都慢慢变的模糊不清起来，梁珂对自己的父母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记得的只有一些零星片段的大概模样，但唯独只有和妹妹梁末的记忆从没有一块缺失。

    “尾巴，怎么把头发剪了，跟个男孩子似的。”几个年轻妇女从梁珂的身边走过很自然的打着招呼，梁珂并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微微笑了笑就离开了。

    梁末本来取名梁沫，因为失误导致户口本上的沫少了半边变成了末尾的末。梁珂就偷偷的给她取了个小名——尾巴，而梁末也确实像个尾巴似的总是跟在梁珂的身后，如影随形。渐渐的连小镇上的人也都叫起了梁末这个小名。

    一路上遇到许多同她打招呼的长辈，但都只是将她当成了梁末，只有一个婆婆认出了她。

     婆婆姓什么梁珂并不知道，只知道他的丈夫姓卢，大家都叫她卢婆婆。小时候妹妹总爱拉着梁珂坐在院子里听卢婆婆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人老了总爱絮絮叨叨的，说着几十年前的往事，也没人愿意听，只有尾巴喜欢听她的故事，还总爱把梁珂也扯来，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陪着，即使被父母接回城里了，每次回来也会跟以前一样。

    傍晚时分，坐在院子里，听着婆婆说以前的老故事。她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的，她们俩坐在石桌上吃着瓜子喝着茶，她的声音总是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了一般。

    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很美，用风华绝代这个词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如今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她以前美丽的模样，看到的只有深陷下去的眼窝里的眼睛深邃而明亮。

    这个婆婆的一生就像一部精彩的电影，有感动的，有伤心的，有刻骨铭心或者模糊不清的。像她院中的树叶一样，春来秋去，不停地变换着，到如今只剩她一人独守在这里。

    梁珂也曾问过卢婆婆“为什么没有和她的儿女住在一起。”她的回答只是叹息，那时候并不懂得那些爱恨情仇，现在回想起来，那声叹息里包含着的除了爱还夹杂着些许恨意。

    卢婆婆原来也是世家大小姐，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公子哥约定三生，可惜那个时候时局动荡，战争改变了一切。她的婚约，她的爱人，她的家人。

    她爱着那个男人，最后所嫁之人却是他的弟弟，命运的一切错乱都是源于误会。

    后来的她曾说过：“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当时所嫁之人并非当时所爱之人”

    知道一切的她后，再也无法对自己体贴、关心的丈夫露过一丝笑颜，直到那个男人最后的请求也只不过是想看她再笑一回。

    她恨他么？或者曾经是吧，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兵荒马乱的年代到迎来真正和平的那天，这个男人都一如既往的爱着她，甘愿牺牲一切的保护着她，那点恨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淡了，淡的找不出痕迹。

    可是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合上双眼，也没有为他一笑。儿女骂她狠心，说她无情。梁珂却不这么认为，若她真的是无情，那这么多年不愿意离开这间老旧的房屋又是为了什么？或许她没有完成那人的心愿是对那个人的惩罚，一直留在这里是弥补对他的爱，也同时让自己一遍遍的去回忆去惩罚自己。

    她爱上了兄弟两个人，却也同时伤了那两个人的心，所以最后只能用这样愚蠢又不合理的方式解决这段错综复杂的爱情。

    在路过她家院子的时候被她叫住“尾巴，来，陪婆婆说说话。”

    她躺在藤摇椅上对着门外的梁珂招着手。梁珂的脚步微微停顿后还是转身走向院子里，卢婆婆还没等到她走进脸上慈祥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下去，等到梁珂在她身边坐下时她才再次咧开嘴笑出声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形如枯枝的手颤巍巍的抚上梁珂的脸，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小珂？”她尝试着喊了一声。

    梁珂也并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微微点了点头叫了声“婆婆”算是承认了自己不是妹妹梁末。

    卢婆婆盯着她上上下下大量了很久，才满意的点着头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尾巴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她从一旁盘子里抓起一把糖果塞到梁珂的手里。糖果还是以前的那种水果糖，以前尾巴总爱带着梁珂来这里一边听故事一边吃糖，卢婆婆丝毫都不会介意，只要有人愿意听她说故事她什么都不会介意的。

    “你们姐妹俩实在长得太像了，我都差点认错了，明明不是双胞胎怎么可以长得如此相像？”

    梁珂疑惑的问卢婆婆“那婆婆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卢婆婆收回手，轻轻摇晃着藤椅，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虽然很多年不曾看过你，但是尾巴却经常回来看我，陪我。”

     微微停顿了下，又接着说“你这些年一定是经历了很多，虽然说你从小就有些孤僻，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我就感觉的到你不是尾巴。”

   “虽然脸长得一模一样可眼神却大不相同，如果你看到尾巴的那双眼睛你也会将你们区分开的。尾巴的眼睛干净，清澈，如小溪无所隐藏。而你的眼睛，如深潭越深入只会越浑浊，越难看清。”

    “两双眼睛能保住一双干净就已经不错了，与虎谋皮的事没必要让两个人都承担着。”梁珂语气淡淡的，这些年的经历就被她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画上句号。

    “你父母.......？唉~他们是好警察不该死的。”语气里满是伤感，年纪大的人提到死亡总是会带着许多的感慨。

    梁珂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这年头，好人都是不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