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蚂蚁之城》   石头/著

一、

2001年夏，气候闷热，FS市进入了桑拿天气，中午时分，大街小巷一片寂静。

张凯接到李洋从北京打来的电话，便已明白她的意思。

李洋想让张凯跟她去北京发展，作为张凯的师妹，李洋太了解张凯的实力——在李洋眼里：张凯是个不折不扣的、有才华的广告策划人，她一直崇拜着他。

李洋觉得张凯留在FS市会埋没他，他们正年轻，有朝气，野心勃勃，志向高远，需要一个能够发展的土壤，北京很适合他们。

张凯挂断座机电话，蜷缩在闷热、潮湿的出租屋内，嚼着泡面，吹着电扇，陷入思索和犹豫中。

他也的确想去北京发展，有几个不想去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正好是闯荡的大好年华，空有才华在FS市或可崭露头角，但张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牢记培根曾说：书读的越多，越感觉无知。他太需要汲取来自外界的各种知识和营养，而光怪陆离和神秘的北京，时刻在他内心召唤。自古学子无不向往都城，古代长安、洛阳、金陵……充满诱惑和机会的首都，是梦想。

他虽不是广告科班出身，贸然踏入这个行业实属意外，广告行业靠头脑和创意吃饭，张凯大学学的是中文专业，有文学功底，加之他够努力，多思多想多做，很快适应并适合了这个行业。

他知道李洋邀请他去北京还有一层意思，李洋崇拜他，崇拜中带着一丝暧昧。彼时，张凯有个大学学妹女朋友张慧，两人同居，他女朋友还未毕业，如果去北京，将来的关系真不好说怎么样。大学的青苹果式爱情往往在毕业后真正走到一起的不多。

这个小师妹确是专门学广告专业，那时的广告传播专业很火，受邓小平1992年南巡讲话的影响，从93年开始，中国的很多大学都开设了广告专业、传播学、新闻专业等，并且发展迅速，1993年是中国广告行业的元年，至2000年前后，社会需求随着经济发展激增，但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广告从业人员良莠不齐，各种非专业人士也都涌入这个行业，真正有创意、有理念的现代广告人依旧缺乏。

李洋虽然是科班出身，却理论较多，张凯不是科班出身，但有较深的文学基础，他俩同时拜在FS市乔彦老师门下，同拿项目、同时策划、一起落地执行，这过程中张凯显现出超强的创意能力和文案写作能力，李洋佩服不已，很崇拜张凯。

那又能怎样。这个聪明、漂亮的小师妹却无法把张凯征服，甚至张凯知道没有谁能了解和征服他，自负的文化学子都有这种心绪，孤独、自傲也透着自卑，2000多年的文明洗礼，洗涤不掉他们身上的酸气和情怀，无论工作、婚姻和生活，都将影响至深。

张凯刚毕业不久，他没想到在新时代快速发展的车轮下，自己究竟能驶向何方，未来的命运如何，只是机缘巧合的被时代推着走，选择了一个看似适合的行业，正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

无疑，李洋的邀请让他的内心蠢蠢欲动。

命运将两个人捆在一起，谁都无法预知未来，谁也都无法逃脱未来。

今天事星期六，下午还有课，广告公司都休周六日，趁着周六日，张凯接了几个家教的课程，每小时15元。广告公司的工资是500元/月，他要租房子、吃饭，和女朋友逛街、旅游，额外收入肯定要有，家教和代考是刚毕业的张凯唯一赚外快的办法。

下午更加闷热，张凯骑着自行车，穿行在FS城城区，被骄阳嗮的脸黝黑、发红，下午两个家教课程，全部教完得晚上9点钟，张凯想那时女朋友张慧应该把饭都做好了，想到张慧，他不由得皱眉，那向往的北京啊，北京和张慧对他是一个抉择，前程和女友，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他也知道，未来的变化谁都不好说，他对感情向来犹豫，对别人好，也承受不了别人对他好，往往陷入焦灼。

张凯不知道今天对他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会经历一个比较凶险的时刻，危险即临。

晚上9点钟，课程终于交完，张凯从FS市A区骑行回B区师范学校，因他女友还未毕业，张凯就在学校旁租了一间平房民宅，房租便宜，房东小两口人也特好，张凯有时加班或家教很晚时，女房东总去陪张慧待会，张凯很是放心和感激。

通往学校附近民宅的路上，有个废弃的工厂，张凯快速骑行在一面高墙下，这个时间，微风徐徐，凉爽惬意，夜色中行人极少。

“啪”的一声，突然张凯右边脸颊上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自行车失去平衡，张凯摔倒在土路上，他赶紧爬起，左边、右边出现了几个黑影。

张凯心下明白，这是遇到抢劫的了，到了晚上很少有人敢走这条靠工厂的小路，几年前还发生过强奸杀害女学生案，本来张慧一直告诫他太晚的话哪怕绕道也要走大路。

张凯立在路中央，脸上火辣辣的疼。那几个黑影串到张凯前，张凯定睛看了看，3个人，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站在最前面的精壮、矮胖男子拿着刀指着张凯道：“别说话，把钱拿出来，放你走。”

这不是张凯遇到的第一次抢劫了，那时全国很多城市治安都不好，FS市刚打击掉十三太保、双王等较大的恶势力团伙，而抢劫、强奸仍是时有发生。

张凯摸了摸兜，妈的，这可是今天辛辛苦苦赚的100多块钱，够1个礼拜生活费了，生存比钱重要，任倒霉吧。

张凯还是很镇定，往后推了推，把钱逃出来递给说话的劫匪，说：“我就这些，都给你们，别动手就行，我认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一把把钱抢过去，看了看，骂了一句：“妈的，就这点？”骂完啪的一声给张凯了一个嘴巴子。

张凯又往后退了退，另一个中等身材穿背心的男子上前一脚踹在张凯肚子上，张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张凯忽然意思到，今晚这情况有些不妙。

廋高个拿着刀凑过来，一只手上来搜张凯的身。

张凯盯着那把刀，这个不是闹着玩的，本来想着破财免灾，但这帮家伙有些不讲道义。

张凯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他瞥见自己脚边有块砖头，看了看另外两人离自己距离2米左右。便趁着廋高个低头搜自己兜的时刻，猛然双手抓住他拿刀的双手，使劲钳住，左右摇晃，随即用右胳膊肘击打廋高个的面门，廋高个被突然击中，退出去好远。

这当口，张凯迅速低头把砖头捡起，变化就在瞬间，那两个人没想到张凯能反抗，为首的矮胖男子边骂边拿着刀冲上来：“你他妈不想活了啊。”

他没看到张凯手里的砖头，张凯一侧身，躲过刀，砖头“啪”的一声直接打在矮胖男子头上，立时趴了下去，另外一个背心男子晃着刀直捅张凯前胸，张凯急忙左手一档，虽避开前胸要害，但从胳膊到手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黏黏的液体涌出。张凯顾不得疼痛，抡起砖头直接砸在廋高个脸颊，廋高个应声也趴倒在地上，张凯跟着冲上去，照着背心男子后背又使劲的拍了一下，背心男子不再动，刀也脱手仍在一边，张凯赶紧左手捡起刀，这样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砖头。

三个人，立时被打趴两人，张凯也不晓得背心男是死是活，生死存亡之际，顾不了那么多。先前被张凯击打的廋高个拿着刀没敢上来，变化太快，没想到张凯能反抗，还同时打倒两人，形成1对1架势。

张凯朝廋高个往前走了走，借着月光，鲜血在张凯的身上、胳膊上、脸上异常分明，张凯张大声音大骂：“X你妈，来呀，今天跟你们拼了。”

廋高个愣了愣，估计没胜算，转身就跑，边跑边骂：“你他么等着。”

张凯也一愣，本来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歹徒却跑了。他回头瞅了瞅趴在地上的两人，矮胖男子趴在地上骂骂咧咧，背心男一动不动，心想，行了，赶紧跑吧。

张凯把砖头扔进高墙那边的工厂里，捡起自行车，拿着抢来的那把刀，飞快的骑上往学校奔去，廋个哥往相反的方向逃走，不必担心埋伏袭击。

快到学校附近的民宅，张凯不时回身观望，确定他们没跟上来，赶紧钻进租住的平房里。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门打开，张慧睁着惺忪的睡眼瞧见张凯浑身、满脸是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扶着张凯进屋。张慧一哭，房东小两口也过来了，赶紧帮忙找包扎的东西，张慧兀自大哭，边哭边说，我们赶紧去医院吧。房东也说赶紧去医院。

张凯点点头，这才发现整个左臂到手背被划了长长一道刀口，两边肉皮翻开，鲜血还在流，脸上也火辣辣的疼，右脸颊流血，应是被石头狠狠击中所致。

张凯忍者疼痛说：“我被抢劫了，打倒了两个人，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先去报警吧。”

房东男说张凯你的伤太重，让你女朋友陪你赶紧去医院，他去报警。

医院离学校附近不远，张慧拦了个出租车，一路上还在哭泣。到医院，医生把伤口缝合好，包扎，折腾半宿，张凯躺在床上，张慧带着泪痕，看了看不远处的2个警察，道：“如果你真出事，我会一直等你。”

张凯摸了摸张慧的头，笑着说：“傻丫头，我是自卫，不会有事的。”

这一瞬间，张凯心想，向往的北京啊，不属于我。

张凯决定不去北京了，守着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