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
一个瘦削的身躯在漫无边际的天地里独个儿行走,与他相作伴的,只有一支笔,一瓶墨水,和一整摞厚厚的稿纸。这是《文化苦旅》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
初读这本书,是在高三。那个时候,正深处许多矛盾之中。对于文字的追求和现实分数的落差让我的心没有依托,像是浮萍飘在水中一样。我无法回避现实,却也不甘抛弃理想,于是,将自己蜷进了书中。
一个周末,从清晨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清晨,我终于赶在回校之前看完了这本书。记得在看的时候,我不停地抬头望向窗外。窗格把天空割裂成几块残片,我却极力想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仿佛想要寻到他那孤独的身影。
他的讲述把我多年来没有思虑清楚的追寻和循环往复的痛苦挣扎重合了起来。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的时候,文学于我,不过是书架上一本又一本好看的故事书。记得那些个暑假,爸爸总会把我带到图书馆里。一层是我喜欢的儿童文学书,一层是他中意的哲理人生书。我俩互不干扰,就这样消磨掉一个个下午的时光。那段时光也许是太过恬静,所以留存在我的记忆中也像是丰子恺先生寥寥几笔的简笔画。
更大一点的时候,我就热衷于去爸爸的书柜偷书来看,看到书上爸爸的批注也会装模作样地画上几笔。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吧,一次我正在看《读者》,当看到一篇连环讽刺漫画时,爸爸指着漫画考我画中的含义。我记得那幅漫画很有西方风格,爸爸猜我肯定答不出来。可当我思考了一会儿说出答案时,爸爸却捧起我的脸咬了一口。我捂着脸刚准备呜咽出声,爸爸就笑开了,“我没想到我女儿这么聪明,心里高兴哩,没想到劲儿用大了。”
后来,书渐渐成了我的伙伴。初高中的时候,不能出去玩的时间居多,于是经常端个小板凳坐在阳台边上,捧着一本书当作休闲。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可以写出别人爱看的文字多好。
一个小想法在心里扎了根,一旦有机会,就会伺机寻找机会,探出头来生长。于是,很多的自习和课下,我就会天马行空地想,然后在一张纸上涂抹着我的构想。可是,这种做法好像是与现实生活相违背的,理所应当的,我的追求成了别人眼里的痴人说梦,并且有着成为笑话的潜质。后来,爸爸也发觉了。他问我,以后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说,我想成为一个作家。他没有像妈妈一样一下子否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他沉默的表情似乎是在责怪自己引我走上这条路。
我成了一个异类,因为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我只能暂时把自己的渴望隐藏,将那些所谓的课外书籍压在数不清的试卷底下。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脑子一片空白,自己真的快要学会遗忘了。
回忆终究会切换成现实,放下手中的书,我轻轻走向爸爸的房间。在一大堆书中找到了那些年代久远的杂志书籍。我就那样坐在地上一本一本翻阅起来,发现那些故事还和从前一样熟悉,书的空白处还留着爸爸和我的笔迹。过了好多年,它们仍然没有丝毫改变,我甚至能够找到看书时馋嘴吃漏的饼干屑。
忽然间,我读懂了余秋雨先生。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忍受住旁人的诘难和茫茫路途的孤寂,选择用脚去丈量文化。我也明白了那些深到骨髓的热爱是不会轻易被磨灭的。
人生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路程,我们都是在上面行走的旅人。身前身后,踽踽一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走到哪里,但我知道,现在的我,不会轻易停下。
昨夜一场秋风抖落了树上的黄叶,踏上高高的楼阁,天涯还是那个天涯,路也早晚可以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