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余晖未落的午后,忙完了手头遗留的繁杂工作,挤出时间和闺蜜一起去逛街。
路过一家小店,橱窗内挂着可爱精致的摆饰,橱柜上摆着大盆小盆的绿萝,嫩绿的泛着光,心情就莫名的好起来,不由得相伴走进去。衣架上挂的各种款式新颖的衣服此时似乎具有了一种特别的魅力,长款的修长,短款的时尚,每件都心怡养眼。左挑右选,目光锁定在一条高领毛衣裙身上,卡其色,样式宽松,纹路平整,摸起来柔软而有质感。想象着穿上它度过寒冷的冬天,一定是非常舒适温暖吧!
犹豫着要不要付钱时,闺蜜说:“这么长,不太合适吧?”
刚才的幻想瞬间被敲了一下警钟。头脑清醒过来,是啊,也许是小店的温馨感让我忽视了毛衣裙的实用性?冲动是魔鬼,我暗自在心底说。果断地把它归回原位,带着欲穷各店的兴致,我们迈向下一个地点。可是直到夜色降临,挨个被逛完的店铺里再也没有一件衣服能挑起我购买的欲望。
带着些许遗憾我们回了家。
路上那件卡其色毛衣裙成了我心底念念不忘的幻想———质地柔软,手感舒适,穿着它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该是很温暖吧……
2
毕业时被分配在距家一百余里之外的乡村工作,工作环境僻陋闭塞,一周回家一次,颠簸流离。尤其是有孩子以后,不能照顾看管的遗憾和失落与日俱增。
有幸遇上一次招聘考试,考试合格就会直接进城,免去多年的奔波劳苦,最主要能弥补孩子缺失的母爱。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枯燥无味的复习中自己俨然一个铠甲勇士,那是孤注一掷的孤勇。
考试时每道题都精心思考,唯恐丢掉一分。可是当交卷时间到,试卷上仍有很多因为举棋不定的疑惑而留下的空白。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落选。炎热的夏季,酷暑难耐自己却如置身于冰窖,后悔考场上的迟疑不决和瞻前顾后让自己错失了进城的机会。原以为小心翼翼就能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让机会白白溜走。
整个假期,那种眼睁睁地看着与机会失之交臂的遗憾,被一次次放大到周身的每一个细胞。一遍遍假设既成的事实,一遍遍回忆当时的情景,在清醒的刺伤里愧疚自责,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觉得不能原谅自己,堆积的遗憾与想要再试一次的幻想打成了平手。
心,愈发不甘。
假如再有一次机会,那些答题,那份试卷,多一些从容不迫和云淡风轻,我定是能够答好的吧……
3
高科技发展的今天,人们喧嚷拥挤地进入了一个多元的智能时代,我们乐于分享和表达,QQ空间里有我们叙说的心情,微信里我们和分别十多年的朋友建群聊天,希望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发现精彩,寻找回声。
某天,朋友给我发信息说她准备向一个同事咨询事情时,居然发现对方把自己拉黑了,屏幕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时,她吃惊、疑惑、不明所以。
明明前一天还微信聊天,朋友圈互相关注点赞的人,为何会突然在好友列表里被莫名其妙地删除不见了?且不给人留任何解释的机会?
朋友反复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在哪儿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对方这样对自己。面对绿色方框中显示的“消息不能发送”,尴尬,百口莫辩的憋屈涌上心头,这微妙而不可思议的误会,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恼怒和不安。
她一遍遍做着揣测和猜想,极力想从两人过往的交集里找出各种可能被误解的蛛丝马迹,也试图给对方误解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神经变得异常脆弱和敏感,她沉浸在这种百口莫辩的委屈里无所适从。
假如有机会解释,该怎么开口才能避免这突兀的尴尬?两人是否还能像往常那样无所顾忌地谈笑风生?
4
我们总是如此,纠结于得不到。
摒弃现实,得不到的恣意恣肆,它得寸进尺般地撩拨着“距离产生美感”的神经,让我们在想象里完成了一千种得到时的假设,宛如每一次臆想都是盛装出席。
因为得不到,那条毛衣裙,再也不去计较它的长度和不实用,它的温暖和舒适被无限放大,夸张的愉悦和满足仿佛就真的弥补了这世间所有遗憾。溺水三千,而我只取一瓢饮。我们开始变得固执而感性,任这缺憾神秘地牵绊着我们向前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剥夺属于当下的快乐。
我们总是如此,遗憾于已失去。
那些已经不可避免的失去成了心底隐隐的伤痛,甚至会成为自己不可言说的软肋,无论时间会怎样抚平创伤,失去过后的遗憾衍生的不甘如蚁蚕食啮噬着自尊,一遍遍拽长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辟如那次舍本逐末的考试,因执念断送机会的后悔里,计较的已经不只是结果,而是羞愧和当时失去理智的自己赤诚相对。在临水照花的幻觉里,我们不由自主地幻想着缺憾还会有机会弥补,仿佛那样悲剧就能避免,这颗心就能完好如初。
就这样在得不到和已失去中徘徊,我们从未拥有现在。
越来越多的遗憾让我们活的左右摇摆,我们越来越难找到自己活在当下的平衡。我们渴望得到,却害怕付出;我们害怕失去,却拿捏不好珍惜的力度。我们极力想讨好世界,唯恐自己被丢下、被质疑、被否定,却不知何时就已被莫名其妙的误解就地惩处,与他人分道扬镳。
我们强颜欢笑活的唯唯诺诺,置自己不开心于不顾,而花更多时间去纠结,伤心,疑惑,计较,顺便声讨下自己为什么活得像个多余人。敏感神经的弹性越来越扩张,不易发觉的自卑和懦弱潜滋暗长。那个真实的自己后来活成了面具,形同虚设。
开始习惯在自我想象里愈合“失去”的伤痛和不安,劝自己拿起和放下,在自嘲中与尴尬的自己我默默达成和解。喜悦和悲伤越来越多地自外界的操控,依赖他人。
5.
……
后来,在梦里,我们都拥有了很多件装扮美丽的裙子或衬衣,得到了许多改变生活节奏的机会,来自同事和朋友的认可与接纳如幕布上的繁星,星光闪烁。
终于懂得了放下,心态越来越平和,不再自怨自艾,得到或失去皆是虚妄,唯有此刻才是真实的存在,只需尽心把握,尽情满足享受和愉悦。
终于学会了接纳,生活含混多元,它不是非黑即白,还有灰色的中间地带,不再偏执于矫枉过正,年轻时的戾气狭隘和心浮气躁逐渐消退,看清了世界的包罗万象,而自己只是沧海一粟。
终于学会了珍爱自己,懂得了如何才能学会照顾自己的心情,不逢迎他人,不轻贱自我,不锋芒毕露,也不自惭形秽,只要无愧于心再不必急于向谁证明,让时间给答案。越来越笃信,真诚才是细水长流的永恒,失去的都是风景,留下的才是人生。
在梦里,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我们都愿意去经历,经历时充分投入,离开时坦然转身。
在梦里,我们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明媚粲然,云淡风轻。
在梦里,天清气朗,山川湖海,鲜衣怒马……
我听见歌声传来诉说:“琴弦少了姿态/再不见那夜里听歌的小孩/时光匆匆独白/将颠沛磨成卡带/已枯卷的情怀/踏碎成年代/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你渴望的离开/只是无处停摆…”
心底一紧,有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