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下承平多享乐
第四节 李师师
如果说赵佶仅是宠爱几位漂亮的妃子，倒也无可非议，毕竟，后宫三千，让浑身是艺术细胞的皇帝专注于一两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山珍海味吃油腻了，便想换些家常口味，这是每个人的天性。赵佶更不例外，后宫虽然莺歌燕舞，可毕竟都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甚至战战兢兢，赵佶觉得不刺激。
曾几何时，名妓李师师名动京师，得到许多文人骚客、达官贵人的垂青，甚至上达天听，本来和皇帝八竿子打不着，可赵佶竟然也心痒难搔、蠢蠢欲动。
一日，他闲得无聊，在一个团扇上提笔写了“选饭朝来不喜餐，御厨空费八珍盘”十四个字，忽然停笔不写了，让宰相王黼续下一句。王黼特别会揣摩赵佶的心思，就续了一句“人间有味俱尝遍，只许江梅一点酸”。甜酸爽口的杨梅当然会解御厨八珍之腻味。王黼所指的“一点酸”就是这位李师师了。
但皇帝身在皇宫大院，如果出行，排场那是惊天动地。皇帝兴师动众逛窑子，赵佶再糊涂，也知道史笔的厉害，这个罪责，他是不敢明目张胆承担的。
光明正大肯定不行，只能偷偷摸摸。但这并没有难住赵佶。
因为大概公元1111年以后，赵佶经常喜欢便装出行，乘坐小轿子，几位近臣导路跟从。为此，赵佶还专门设立了“行幸局”，“行幸局”的官员以赵佶出行的那天为皇帝宴会，如果次日未归，就传旨声称患疮痍，不能坐朝。
因此这个所谓的“行幸局“，实际就是“对外官宣撒谎局”！
以前赵佶微服出行，大多是到大臣家走走看看，也有事逛逛街市，现在又多了一个目标地，李师师的闺房。
开始，民间还不知道这情况。等看到蔡京的谢表中有“轻车小辇，七次恩赐光临”的炫耀言语，经邸报就把这事传遍四方，加上坊间疯传大宋著名词人周邦彦和赵佶在李师师面前争宠。赵佶的和李师师的风流艳事很快上了大宋热搜。
而朝中臣僚在蔡京、王黼等人的影响下，养成了阿谀奉承的风气，忠心进谏者几乎没有了。都静默不言。想当年，赵匡胤微服私行，御史、谏官轮番劝阻，真是有什么君，就有什么臣！
不过，也有例外，秘书省正字曹辅就是异类，虽然是“小萝卜头”，但他敢说，他上疏道：“陛下厌倦了居住理政的正殿，时常乘坐小轿，在巷陌之中、效野之外出入，直到游乐尽兴了才返回。小道上的谣言开始还有所忌讳，如今却成为常谈，说某日由某路到某地，什么时候回去，又说车轿的装饰醒目得使人能分辨出来进而回避。臣下想不到陛下身当宗庙社稷托付重任，玩忽国家安危，以致到这种地步。现陛下身边许多臣子不忍心直言指出错误，陛下能不加以警戒吗？”
“下臣愿陛下深居安坐，声威沉默，用至高苍穹的姿势来临视朝政，像日月行之有度那样安排行动。外出的时候，应有太史选择吉日，有关部门清除道路，禁卫军及百官，前后簇拥。如果要减省繁琐节约经费，公私两便，那就临时降旨，存留那些不可缺少的，减少那些未曾用的。这虽然不是祖宗的成规，但比起微服隐迹，形同下臣庶民，庙堂衰落，百姓萌生邪念，不是更好吗？”
赵佶早没有了当时纳谏的耐心，得到奏疏，直接下令政事堂审问曹辅。
宰相余深质问道：“曹辅，你这个芝麻小官，凭什么敢谈论国家大事？”
曹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大官不说，所以小官来说。官有大小，但爱君的心意，却是一样的。“
另一宰相王黼假装看着尚书左丞张邦昌、尚书右丞李邦彦道：“有这事吗？”
两人都说不知道。曹辅道：“这事情就连巷陌小民都知道，相公掌管国家，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不知道，那要相公有什么用？”
王黼恼怒他冒犯自己，命令属吏让曹辅写下了供辞。曹辅执笔道：“区区之心，一无所求，只有爱君而已。”
曹辅退回后，在家中等待治罪。王黼上奏说如果不对曹辅严加责罚，就不能平息谣言，于是赵佶就将他谪放郴州，编入该地户籍，并由地方官吏加以管束。
佐料：赵佶和李师师的事迹，《宋史》没有记载，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事，正史一般也不会有痕迹。但根据相关宋笔记及各种史料，李师师确有其人，和赵佶的交往也应该属实。
赵佶因为李师师，吃周邦彦醋一事，有很多种记录，《宋人轶事汇编》“周邦彦”第5条就列举了《贵耳集》卷下、《青泥莲花记》卷十三、《词苑丛谈》卷六、《本事词》卷上、《词林纪事》卷七、《宋稗类钞》卷四等都有记载。
这里，我们来看看《宋稗类钞》的记录。
有次，赵佶临幸李师师家，周邦彦却先来了。闻皇帝到，情急之下，周邦彦钻到床下去了。
赵佶特地带来了江南刚进贡的鲜橙，李师师亲手剥了鲜橙二人分食。两人调笑很久。赵佶心满意足后，要回宫，李师师还叮嘱他“已经三更了，马滑霜浓，路上小心。”
床下的周邦彦听得一清二楚，才思泉涌，从床底钻出后，写成了一首《少年游·并刀如水》：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有日，李师师当赵佶的面将这首词唱了出来，赵佶一听，有人偷窥啊？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问是谁写的，李师师不敢隐瞒，说是周邦彦。赵佶大怒，第二天便命蔡京将在开封府做监税的周邦彦贬出京师。
隔一两日，赵佶又去李师师家，李师师不在。李师师回来，但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宋徽宗问她去了哪里，李师师说送人去了。赵佶问，是不是送周邦彦。李师师点点头。赵佶问：“他又写了词吗？”李师师说填了一首《兰陵王·柳》。赵佶让她唱了一遍。
一曲终了，赵佶大加赞赏，觉得周邦彦确实有才，又赦免了他，特召他做专管乐舞的大晟府乐正。两连襟共听雅乐，倒是盛事一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