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妈小咪

罗姐又跟人吵架，听说这次是个在他们家买菜的老头儿。

好像是说老头儿昨天在他们家买菜，回去算帐的时候，怎么算都少了3毛5，老头想来想去，自己没在其它地方花钱，独独在罗姐那里买菜的时候，当时人多，觉得不对劲，糊涂了一下，就拧着菜回家了。

菜场里几个女人，像看热闹似的，凑在一团耳语着，仿佛“罗姐跟人吵架”是一道风景似的。

从女人们的角度望去，正斜对着罗姐家门面，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背有点驼，斜背对着我，站在门面前的台阶下面，一手拧着菜在罗姐面前挥，另一只手指着罗姐，隐约可以听见他在说：“你这个人坏了良心，居然坑我老头的钱......”。

罗姐的脸正对着我这边。

不大的眼睛，瞪得老圆，干瘦姜黄的脸，颧骨越发突出，两颊深凹，只剩下皮包骨，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的上下接触，唾沫在空中飞舞。

“我怎么多收你钱了，你买多少菜，我收你多少钱，总共多少钱，哪里不对了”

说时迟，那时快。罗姐拿过老头手里装菜的袋子，把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一样一样放在秤台上称，一边称，一边用本地农村方言将价格报出来，声音出奇的大，老头听得见，围观的“热心群众”当然也不聋，甚至在离他们有几米远的地方，也可以十分清楚的判断出声音是从罗姐的喉咙里发出来。

老头说老头的，罗姐说罗姐的。而且罗姐的语速很快，这大概与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有关。

罗姐的帐算得不错，按总钱数和总菜量，他一分钱没少找给老头，老头的帐算也没错，从单样菜和单样菜的钱数，罗姐确实少找了3毛5。

理不说不明。看上去事情说清楚了，可老头不罢休，始终认为罗姐不诚实，欲说还休，不过，罗姐的声音实在太大，眼珠就快瞪出来了，还伴着手臂上扬、食指伸直的肢体语言，干巴巴的手指上，青筋呼之欲出，老头拧着菜，一边转身，一边嘟嚷着什么，鼓鼓的腮帮子，撑着已经下捶的脸，脸上的每颗老年斑都写满了心有不甘。

这个菜场是全城菜价最低的菜场，很多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一大早便拿着免费乘车卡，慢慢悠的在菜场里转悠，一次拧足三两天的菜，一次可以省下几块钱，老头、老太太们却乐在其中。

说实话，我也怀疑老头说的话，罗姐是否听见了一句半名。

这是半个月来，第二次撞见罗姐跟人吵架了，上次是个老太太，好像是为了缺斤少两的事，和这次的情况差不多，从总数算，罗姐没错，论单个算，老太太也没错。

每次类似我们这种酒店、餐馆、单位大主顾走过菜摊时，罗姐的态度判若好几人，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眼神也神秘起来，肢体语言更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见，不是够眼尖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在用“打手势”的方式，告诉我们哪个菜，可以给我们什么价，再与她的明码标价对比。

对于罗姐这种“慧眼识客”的本领，我十分好奇。

同行采购的师傅告诉我，你手上拿着本，夹着一摞钞票，手里推车大推车，怎么看都不像“良家妇女”买菜的样子，傻子都看得出来“大生意”来了。

刚负责采购食材的时候，罗姐家的门面前总是一字摆着各种蔬菜，大棚生的，正季产的，应有尽有，而且价格相对其它商户要便宜一毛两毛，门前总是围满了挑选菜品的老少爷们、阿姨婶婶们，碰到老头、老太多问几句、多挑一会儿，罗姐就开始下“逐客令”，遇到我这样的大主顾，罗姐就会拉着我们进里屋里，让我们慢慢挑。

那时候，婆婆在右，丈夫在左，罗姐正居中间，那架势，绝对是大当家。

不过，后来听人说，罗姐与她婆婆、丈夫相处得并不愉快，尤其是对“做生意”这件事上，意见十不统一，每次罗姐“便宜卖”的时候，丈夫就在不远处补刀，责怪她个“败家婆娘”，很明显，他们并不是在演“唱红脸、唱白脸”，而是实打实的不爽，罗姐则是用“眼神”杀死对方，丈夫和婆婆便不语了。

传话的人还说，别看她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在家里可没少挨打，还说经常看到她手臂上的伤，信誓旦旦的说，不信你们看看，她三伏天都穿长袖。

好像确实没见过罗姐露过手臂。

后来，菜场整顿，所有商户都不允许将自家东西摆出门口，就很少看罗姐的婆婆和丈夫，生意少的时候，罗姐一个人坐在屋里，眼睛死盯着一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