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戏法的汉子哎地叹息一声,惋惜的样子道:“你输了啊,要不要再来一把试试手气?”凌飞偷偷地摸一摸口袋,却是半毛钱也没带,又想翻本,又怕母亲从菜市场买完菜出来时责骂自己,便硬起头皮道:“这把运气不好,我再猜一把!”
变戏法的汉子脸变得比向海六月的天气还快,转眼又摆出一副殷勤谄媚的笑容来,手底下不闲着,飞快地调整好三个瓷碗,搅乱次序的手法眼花缭乱,围观的群众见他耍得纯熟,轰然叫了一声好。
凌飞待要凝神去透视碗里的核桃,却怎么也集中不了心念,越是焦急,心里便越是烦躁。变戏法的也不催促,依旧一脸笑意看着凌飞。凌飞一狠心,只好随手指了一个,咬牙切齿地看着变戏法汉子的手。变戏法的却不去揭开,却对凌飞说:“你来开。”
正要揭开瓷碗,凌飞忽听耳边一声洪亮的嗓音,嘿嘿笑道:“云潇兄,这些年混得不好嘛,怎么连小孩子的钱也骗?”那人闻言腾地一下站立起来,却是个五短身材的精壮汉子,眼神倏地射出两道寒芒,待看清楚杨胖子的样貌,立刻大笑起来。
云飞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长得倒也浓眉大眼狮鼻阔口,可是一笑起来,却是一脸的贼忒兮兮,没有半点正经。那汉子笑着回答:“厚皮杨,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转身对着身后不远处叫唤一声:“小红,收拾家伙,今个不做买卖了。”回转身对厚皮杨说道:“厚皮杨,相逢即是有缘,何不找个清静的所在,谋个一醉方休?”小红从那汉子不远处一个箭步跳跃过来,应了一声是,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变戏法的道具。
凌飞一看,一旁说话的竟是学校食堂的大厨杨胖子,心下不由惴惴不安,只盼着他不会将赌博的事报告给自己的班主任,又担心变戏法那汉子问自己讨要自己输去的钱,便用手肘挤了一下杨胖子的手臂,弱弱地叫了声:“杨叔,我可以走了吗?”
厚皮杨看着眼前的路云水,尘封的往事和酒虫一并爬了上来,不由叹了口气道:“云水兄,去我家吧,”手上的菜拎起来看了看,又对凌飞说:“反正菜也足够,小飞你也来,杨叔要和你说道说道,顺便尝尝杨叔的红烧猪大肠。”
凌飞暗暗叫苦,却知道这一节思想品德课时逃不过了。正好沈默买完菜向这边走来,凌飞向母亲介绍了杨胖子,却是不敢介绍变戏法的汉子,告诉母亲晚饭要去杨叔家里吃。沈默听说杨胖子是学校食堂的大厨,倒也不觉得特别意外,只是叮嘱凌飞吃晚饭早些回家。
杨胖子的家就住在安华里街附近,向海市在八十年代还没有开始大搞房地产,所以市区到处是各式各样独门独户的小院,有些是解放前豪门大户所建,建国后大多被充公,由管理部门进行重新分配。走进小院,迎面一片小小的庭院。说是庭院,却连一颗草一株花都没有,地下夯得结结实实,一根油光锃亮的粗大木人桩,稳稳地站在地上,院子的角落里吊着一只硕大的沙袋。
卢云潇好像见怪不怪,嘱咐小红和凌飞在客厅等着,自己跟着杨胖子进了后屋的厨房,帮着杨胖子打下手。
凌飞走上前去,摸了摸木人桩,感觉十分新奇,一旁的卢小红忍不住扑哧一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语气是嘲笑:“土包子。”凌飞大怒,回过脸去瞪了小红一眼,卢小红和凌飞年纪相仿,五官倒也长得娇俏清丽,只是那一脸的嘲笑简直和路云潇那张贼忒兮兮的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凌飞还记得他们父女两个赢了他的钱,心里有些理亏,便不理会卢小红,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走去推那只大沙袋。一推之下那只硕大的沙袋竟是动也不动,虽是不曾发力,却也知道份量惊人,不禁暗暗咋舌。卢小红见凌飞不理会自己,倒也讨了个没趣,无聊之际便用两只葱花一般鲜嫩的小手去拍打木人桩。凌飞听见噼里啪啦的拍打声,就走过去站在一旁观看,见小女孩打得软绵绵,松垮垮,忍不住咧开大嘴嘿嘿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