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如织西子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林语堂先生说,西湖的诗情画意,非苏东坡的诗思不足以极其妙;苏东坡的诗思,非遇西湖的诗情画意不足以尽其才。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七月,我来到了西子湖畔。走在烟雨濛濛的西子湖畔,望着远处空蒙奇幻的山色,看着近处宛如笼在薄薄的白纱之中的湖光,此时的西湖,就像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脉脉含情语,丝丝入心帘,那如诗般的情怀,直撩动得我心旌荡漾,不由得我从心底低呼一声:西湖,你是一个让人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的美丽的女子啊!

      有人说,如果你没有见过雨中的西湖,那你一定是见了一个不完整的西湖。西湖历来有“晴湖不如雨湖”之说,如果只是见到过晴日的西湖而错失了雨天的西湖,那是一种遗憾。因为你只见到了西湖的明朗柔媚外表,却未能探索她到内心的恬然。于是,我很有幸在如诗如画的梅雨时节,见到了一个如诗如画的雨中的西湖。

      西湖的雨应该不是下的,而像一位妙龄女子用一双纤纤玉手精心纺出来的。淅淅沥沥的雨丝,就像一根根银亮亮的丝线,从天上的云朵上扯下来,就这样一头牵着云一头拽着雾,把雨中相映相叠的湖光山色,把烟雨中的点点小舟和轻歌曼舞的舟舟画舫,把湖边微笑着点着头的大片大片墨绿色的荷叶和那粉的娇艳的荷花,把西泠桥上打着各色仿佛一朵朵花瓣似的伞的游人们......把烟波荡漾的西湖织成了一幅薄如蝉翼的画卷。随着画卷的铺展,看见远处花伞下人海攒动,便是那断桥了。雨中的断桥上,凝神望着遥遥相对的雷峰塔,不禁心念一动,回想着当年白娘子和许仙的那场浪漫的邂逅,回想着白娘子和小青水漫金山寺血战老法海来到断桥边的情景,白娘子“恨法海活生生拆散鸾凰,许官人听谗言将我遗忘,害得我颠沛流离又回钱塘。西子湖依旧是当时模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的怨愤,也弥漫在了雨中的西子湖上。

   一个传奇的爱情故事,令这座外观并无奇特之处的拱桥,成了西湖最有名也最迷人的石桥。不觉间已走到一亭子间,这便是苏小小墓。“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油壁车载“茶花女”,西泠桥畔葬佳人。苏东坡把美衍化成了诗文和长堤,林和靖把美寄托于梅花与白鹤,然而苏小小,则一直把美熨贴着自己的本体生命。“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是苏小小的毕生的心愿,她不作太多的物化转捩,只是凭借自身,发散出生命意识的微波。美丽的西子湖上啊,留下多少才子佳人那令人神往的美妙传说。

      西湖的雨,柔美纤细,还带着些许诱惑,飘飘洒洒,如丝如缕,如情如梦,似一幕珠帘,悬挂在天地之间。走过西泠桥,但见岸边垂柳多情地亲吻着湖面,淡妆的西子芳韵婀娜,云水茫茫,烟波渺渺。细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淡雅清新的魅力。慢慢地边走便品,于是便沉浸在了这一片有如沙丽般的烟波之中,以至于忘却了天地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自我。一树一石,亭榭楼台,都记载着一段段历史,蕴藏着一段佳话......穿行在这人文荟萃的灵秀之地,你会知道西湖之美并不仅仅是这一池绿水,几抹青山,更是千百年来这片人杰地灵的江南之地上生发出的一湖故事、一山传说、一舫诗文、一舟佳话,令人陶然而倾倒。

      在泱泱神州大地上,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是缘于历史的文脉和人文的丰厚而令人产生无限神往的,西湖更是如此。白娘子许仙孤山断桥来相会的人妖绝恋,梁山伯与祝英台万松书院定终身的爱情绝唱,苏小小“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着西泠”的为爱断魂,这一个个令天地动容的爱情故事,已经为西湖添上了美丽的色彩了,而白居易和苏东坡,则是凭着对社稷百姓的一腔热爱,把西湖变成了王母娘娘手掌心里的一颗夺目的明珠。

      当年,白居易先生刚写罢《长恨歌》,他便接到了一纸诏书——外放杭州刺史。“杭州五千里,往若投渊鱼,虽未脱簪组,且来泛江湖。”这位乐天先生接到任命,心里是很高兴的,因为他多年的外放做官、造福一方之梦终于实现了。于是,他一仰脖把友人赠别的酒喝干,一挥袖长歌一曲,作揖而别。那时的杭州尚不繁华,常有灾害。白居易下车即遍访百姓,孰害为大?百姓的回答却让先生惊愕异常——原来杭州最大的一害竟然是西湖。当时的西湖“每逢大旱之年,西湖水浅,无法灌溉农田,湖畔之苗尽皆旱死;每逢大雨之年,西湖水涨,湖畔之苗尽皆淹死”。白居易决心治水除害,白天漫步湖畔,泛舟湖上走访父老,夜晚在府衙读治水之书,与幕僚反复研讨治水之法,从钱塘门开始修筑了一条长堤,把西湖一分为二,平时蓄水,旱时灌田。白居易做官时政务清平,凡有穷人犯法,罚他在湖边种树;富人要求赎罪,就让他在湖上开垦几亩葑田。在他短短的三年知府期间,给杭州留下一湖碧水、一道“白公堤”、六眼清井和二百多首诗词。白居易离开杭州之日,杭州士民百姓纷纷拦住他的马,双手捧酒,垂泪相留,他深受感动,吟留一首《别州民》:“耆老遮归路,壶浆满别筵。甘棠无一树,那得泪潸然。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唯留一湖水,与汝救凶年。”站立在马车边,慨叹一声“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回望一眼经过自己的努力,把原来那个蓬头垢面的乡野村妇,改头换面摇身成了绝代佳人的西湖,便挥手而别......

      苏东坡在先后两次主宰杭州短短的五年间,更是做了一件可谓令人世间瞩目的大事,那便是疏浚西湖。东坡先生“一生两度在杭州为官,功业颇多。当时的西湖淤泥日增,葑草蔓生,湖面日益缩小,水越来越少。大雨滂沱之时,无以积水,炎夏干早之月,又无水可取......”严重地影响了杭州百姓的日常生活。如果不及时加以疏浚开挖,慢说百姓生活难以保障,即便是西湖说不好也会这样从人间消失了,可以说这么,如果没有东坡先生,我们今天是否能够看到西湖都不好说呢。站在苏堤垂柳之下,沐着这细细的西湖的雨,沾染了温润的水珠的柳梢不时地轻拂着我的脸颊,遥想着千年前东坡先生修堤的伟大壮举,不由得令人佩然而叹。那时西湖湖泥淤塞,葑草芜蔓,传说苏轼决心疏浚,但曾为湖泥何处堆放做难。正在他百思不得陷入困境之时,一日突听柳林深处传来一阵渔歌:“南山女,北山男,隔岸相望诉情难。天上鹊桥何时落?沿湖要走三十三。”东坡先生听罢,心中顿时绘出了一幅治理西湖的蓝图:天上可架“鹊桥”,湖上难道不能修长堤?这样既解决了湖上葑草淤泥的堆放场所,又方便了南北两岸交通,何其妙哉!就这样,他让“苏堤春晓千年颂,六桥烟柳添妩媚,曲院风荷酒香飘,柳浪闻莺游人醉”。有了东坡先生,从此便有了“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湖。难怪林语堂先生说:“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

      西湖亮起来了。濛濛的烟雨,纺织出了一个绚丽璀璨的人间天堂。望着远方烟雨迷离的色彩,心情如波纹温婉的起伏,也许人世间就是如此,一幕山色,触景生情,一湖风光,动人心扉。水光掩映心中诗词,烟波如织眼底图画。一湖绚烂,把历史掩映,释放出来的是现代的活力与魅力,在夜里,在雨里,交织着,闪烁着,如一匹亮丽的锦缎铺展开来,向世界炫耀出了神州的熠熠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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