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妄

在踏上这趟列车之前,我刚刚结束我的新书签售会。我并不是像韩寒、郭敬明一样的文学大家,也没有动辄上百万的读者,当然,我写作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文学大家,我只是希望有那么一些人,能够从我的故事里找到共鸣与希望。

坐在对面的女生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有着不符青春的疲倦。

火车已经开过了两站,我抬头看看天空,想让神经稍微放松放松,天空是少有的蔚蓝,确实让人神往。我收回游走的思绪,不经意的瞥见对面的女孩依旧看着窗外,嗯好像从我上车以来她一直是看着窗外,忧伤的样子显得一切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我不免有些好奇,青春难道不应该是活力四射的模样?但凭借自身的职业敏感,女孩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我试图打破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默,也实在是无法忍住自己想去获取故事的渴望。

我试探性的将一瓶可乐放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听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一瓶可乐,别客气。”姑娘怔了怔,但总算是没有继续望着窗外,她本能的说了声谢谢,可能是心头一暖,拒绝就没有说出口。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去新城,你呢?”

“嗯,我回家,新城过去一站。”她没有更多的话语。

“你看起来好累,是失恋?还是高考失利?”

“不是。”她面无表情的否定了我。可是我没有就此作罢的想法。

“能和我说说吗?”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就当是要鼓起勇气告诉我一个悲伤的故事。刚刚好,我想我是个合格的倾听者。

“怎么说呢,我和父母吵架,因为真的无法继续呆在那里了,就偷偷让朋友买了票,偷偷的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我谁也没告诉,悄无声息的走了。”

“看来使你困扰的是家庭,难道你和父母关系不好吗?”

“什么是好?是尊卑有序疼爱有加?还是如同朋友知无不言?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从小到大要么就是和爷爷奶奶生活,要么就是在学校生活,与父母唯一的联系就是钱,他们很少打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很少打电话给他们嘘寒问暖。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贴心的女儿,我也知道,父母真的很忙。

可是就算听过那么多道理,当我孤身一人穿过那些同龄人与他们的父母时,我还是会鼻子泛酸眼眶泛红。每当期末放假我站在寝室外面看到楼下家长们开着各种交通工具来接孩子时,我的心会短暂的汹涌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就如我知道的一样,我只有自己。父母太忙了,他们是不可能出现在楼下那庞大的队伍里的。嗯他们是真的太忙了,没有时间回家,没有时间来培养感情,我不怪他们,可是偏偏世间所有感情都需要好好培养,我也很想和父母搞好关系,可是有很多事并不是我想就可以的,有很多时候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刻。”

不知不觉她就红了眼眶,若不是历经相似的青春疼痛,我无法真正理解一个缺少父母关爱的内心有多痛苦,的确,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刻。

我想安慰她,却欲言又止。因为她突然笑了:“你不用安慰我,你安慰也没有用,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你不是我,根本无法抚慰我的伤痛。”

她说的风轻云淡,却把失望留在字里行间,我是心思细腻的人,又怎么不懂她内心渴望。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痛苦都是相似的不是吗?和你很像,来自家庭的伤痛贯穿了我整个青春,父亲的专制民主,母亲的冷漠,没有经过磨合的家庭关系,都曾是我无法忍受的痛。

因为也是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也很少联系他们,以至于偶尔打电话给母亲,她劈头盖脸一句: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妈,真是很感谢。准备了很久的热情就这样被冰冷的水浇灭。我知道母亲是怪我不经常打电话去关心她,可是怎么可以怪我,她也没打电话给我啊,所以我之后打电话的次数几乎为零,现在想起来真是年少轻狂。因为成绩不好,我一直没能成为父亲的骄傲,我也一直很愧疚,我家是很注重学习的,我成绩不好,境况可想而知,每次想好好和他们谈谈心吧,一聊到学习就变脸,往往不欢而散。

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我父母是这样的不好相处,直到现在,我离家千里,开始为了生计而奔波,我发现最牵挂的是家人,最牵挂我的也是家人。”

她没有说话,我知道道理她都懂,只是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或许青春就是要经过愚昧的痛苦才能得到成熟的智慧。只是我已路过青春,而她正值青春。

火车渐渐驶入暮色,日落西山人影斜散。

我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想起最近在书上看到的话: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段黯淡无光,茫然不知所措的青春岁月,那时的你,可能因为当前的挫折而踟蹰不前,可能因为和父母的代沟而不知所措,可能因为面对喜欢的人不知如何开口而郁郁寡欢。但是都会过去的。

嗯,会过去的。

时间永远是该来的使者。你经历过的痛苦,都是未来的礼物,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女孩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本书,然后递给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我把它送给你,谢谢你”。

一本崭新的书,九歌的《青妄》,我客气的接受了,笑着说了谢谢,姑娘也和我一起笑。嗯,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模样。

到达新城是凌晨,天蒙蒙亮,姑娘还没醒来,我翻开她送我的书,临走之前写下最后的安慰: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父母也会脆弱到在深夜痛哭流泪,有无尽的心酸却得不到孩子理解。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想真诚的和父母道个歉。尽管青春十言九妄,我希望你能早日与父母和解,因为无论如何,父母始终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九歌留

我把书留给了她,转身就下了车。

如果有机会再遇见,你好,我是九歌。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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