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飘》,原著名称为:Gone with the wind,字面意思“随风而去”,意即“随风飘逝”。中文版译成“飘”虽言简意赅,但对于一般不熟悉这部作品的读者而言,刚刚接触书名难免会对故事涉及的内容产生疑惑。我就是如此,直至故事将尽时,方有所领悟。
每一部伟大的作品几乎无不有一个宏大的社会背景做依托,或者,一部作品之所以伟大,往往能在叙述跌宕故事情节、刻画鲜明人物形象的同时,向读者朋友们展现一个完整的历史画面。米切尔的《飘》即是如此。
这个故事的背景是美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南北战争。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直至1865年结束,历时五年。这一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以南部联盟的投降作结。其结局深得人心且顺应历史潮流。
然而,在《飘》这一作品中,米切尔却是很显然对南部农奴主表示了认可、赞誉和同情,虽多少有些偏执、偏驳,却是让我们从另一个层面了解那个社会,以及在那个社会赖以生存的不同的人群,黑人、白人;仆人、主人;奴隶、农场主……
无论如何,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今天,我不想就那场“奴隶制度与自由劳动制度的斗争”是非曲直加以评判,因为它早已有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公论。我只愿意谈论作品本身,尤其是作品之灵魂——人物以及他们跌宕起伏的命运。所以,面对这本庞大的、伟大的作品,今天,就让我们从故事当中的灵魂人物慢慢切入。
思嘉·奥哈拉——在漂泊中,寻找安定的避难所
思嘉,故事女主人公,一个年轻、貌美、性格独立、有主见、有心机、自私自利且坚强伟大、不轻易向命运屈服的姑娘。是的,思嘉在这里是一个鲜明且丰满的人物形象,这个形象的独到之处,在于她不同于太多作品中善恶分明的人物。
或许,正是这样才使她看上去饱满、真实,有血有肉,更接近现实生活。战前的思嘉生活在一片奢靡之中,其主要的生活重心就是跟小伙子们谈情说爱、参加没完没了的舞会,享受奢华与浪漫。她的父亲白手起家,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成功的南方农场主。而思嘉,作者自一开始就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形象,她总喜欢耍弄些小技巧,诱引无数的小伙子围着她转,而她无论对哪个追求者都能巧言应对,以便让其继续围绕她之左右,陪伴她度过一段又一段快乐而满足的时光。
我想,从这一点,米切尔是揭露了太多姑娘不曾表露出的真实心愿吧。正是因着它的不光彩,人们才刻意加以掩饰。
总之,最初的思嘉是生活在幸福和心满意足之中,直到战争发生。战争摧毁了一切,让她失去了伙伴、亲人,与此同时,一并失去的还有他们奢侈安定的生活,战争甚至连同他们整个阶级的稳固根基连根拔起。思嘉所失去的是整个世界,曾使她无忧无虑、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而书名“随风飘逝”就是出自于她的口中。
在丧失中,在逃亡中,在恐惧中,在饥饿中,思嘉变化着、成长着,慢慢地从原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一跃成为担负起整个家庭的一家之主。是的,她越来越看重金钱,自私之心也愈加严重,尤其是在内战结束的重建时期,思嘉变得唯金钱至上。然而,无论如何,我们似乎总能从一定程度上对她表示同情或认可。
当遇到极大的困难,当遇到她无力承受、无能消解的打击,思嘉最常用的方法便是先不去想它,等明天再说。“我现在先不去想它”、“等明天再想吧”,无论是在她最初失去妈妈,还是后来媚兰的死,还是在最后瑞德的离开,她都这样安慰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明天就有办法了”。凭着这句话,思嘉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磨难,也承受了太多失去的痛苦。
在战争和重建时期,社会动荡不安,人们的生活自是飘荡不定。思嘉曾两次离开塔拉去亚特兰大,又两次从亚特兰大回到塔拉。无论经历多少的困难,世事如何动荡、变迁,塔拉都是她灵魂永久的避难所。当她终于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爱的不是艾希礼而是瑞德时,我以为她心之栖息的港湾是瑞德,然而,过不多久我就发现我错了,对于思嘉,那所港湾是塔拉,是塔拉的红土地、是它的博大、宁静与无所不容。所有这些,才是思嘉最稳定安逸的避难所。其他的,即便是爱她的瑞德、他对于她的热情也终有被消耗尽的一天。
我知道,很多读者朋友都希望在《飘》的续写中,看到思嘉与瑞德的美好未来,我也希望如此。但是,当我们细细地品味这一切,再回归到我们所生活的社会当中,落实到我们经历的事、遇到的人,然后,我们便不难发现,其实我们心灵的避难所真的不是哪一个人能够永久提供,而唯一自始至终呵护我们的除了自己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东西,那它或者是脚下的土地,或者是能令我们安静、振作起来的东西。这个东西,对思嘉来说,就是她自幼成长的地方——塔拉。
瑞德·巴特勒——那个和思嘉最般配的男人
瑞德,和思嘉一样,在故事当中似乎是个反面人物。最初,他是受到亚特兰大整个上流社会排斥的唯一人物。因为他对南部联盟的冷漠、对这场战争的嘲笑和观望态度,更因为他在战争中投机、为了商业利益和北方佬合作,所有这些除了他自身在表明对南部联盟的背叛,也使整个亚特兰大对之深恶痛绝。
然而,在作者塑造这个人物的过程中,我们发觉他身上很多的亮点,而这些亮点也从某种程度上反衬出大众的迂腐和可笑。最明显的,是整个南部联盟自负式的自信态度,他们盲目的挑起战争,因看不清形势而轻视敌人,直到一步步面临失败的威胁,仍不甘心接受。而巴勒特船长,他最初之所以不想参加战争,除了他不赞同打仗外,还预见了南部联盟的必败。好在,当最后一夜,他看到亚特兰大城部队的撤退、看到南方正在陷入的不堪境地,他生发了加入其中、为其做最后拼搏的念头。也正是这一点,让我们看到他并非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
和重建时期思嘉的金钱至上、无止境的占有欲相比,瑞德还是比较清醒的。他审时度势地操控着自己的生意,同时,眼光锐利从不会看错任何人。他凶狠、自私,不假,但他从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所有人。他的性格表现最复杂,尤其是对待思嘉,而他对媚兰、对嬷嬷、对思嘉的前夫之子、对下层社会的人,在他冷酷强悍的外表下总闪烁着温煦的人情。
最后,为了女儿不至于像韦德那样在上流社会站不住脚,他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亚特兰大的认可和友谊。可以说,所有他计划去做的事,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包括他娶思嘉为妻。然而他的悲剧也正在这之后。当我们读这个故事,感觉自始至终他似乎都能掌控一切,然而,直到故事最后,我们才看清他对思嘉的真情,以及在“追求中”、在与思嘉的婚姻生活里,他的坎坷心径和心灵的煎熬。
他曾不止一次的说他和思嘉是最般配的一对,的确是的。自私、果断、知道自己要什么,且不择手段地去争取,等等都是他们的共性。他最了解思嘉的强处和弱点,既爱她又轻侮她,既恋恋不舍又不甘屈尊,而正是他所采取的冷嘲热讽、若即若离的对待思嘉的方式,使得思嘉一直没能发现他的真心,最终二人在明争暗斗当中落得两败俱伤。
其实,说他们般配或不般配都是有理由的,他们相似的性格将他们聚拢又将他们拆散。我们都知道,性格互补的夫妻幸福指数要高。因为当一方固执己见、不肯妥协之时,另一方可能会故意败下阵来。而在思嘉和瑞德之间,从来都不会有类似情况发生。他们都不会妥协、都不愿在看到对方的真实心意之前表露自己,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危险状态。
我们或许都希望瑞德能在思嘉的悔悟中接受她、以及她的爱,然而,作者没有给我们答案,作者说这是“自然而合理的结束”。当然,在每一个不同的读者心中都会有自己对他们不同的结局设想,而我则一改以往大团圆的心愿,而是希望他们各自回归到自己的天地里休养生息。
最后,瑞德浪子回头,要去查尔斯顿和家人和解,作者这一安排完美了瑞德的形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应了思嘉的希望和念想,我们不得而知。而通过他俩的故事,我们所收获的却绝不仅仅有关爱情的这些东西,更多的思考和感悟会在日后的生活中浮上心头。
媚兰和艾希礼——传统道德的化身和没落阶级遗留的废物
媚兰,对于思嘉而言,她在故事中是一个特殊的角色。起初,她是思嘉背地里的情敌,之后她们又成为姑嫂。由于这层关系在整个故事当中她们几乎一直生活在一处,在媚兰眼里思嘉自始至终都是亲人、恩人、朋友,我们觉得她理当看得出思嘉对她的憎恶、讨厌和不满,然而,作者既然让她作为传统道德的化身,在和思嘉共同生活的漫长且艰难的岁月里,她便只看到思嘉的好、思嘉的辛苦和不易,从而回报给思嘉矢志不渝的善意、信任、支持和依赖。从而,使得思嘉渐渐地为着自己的初衷和行为深感不安,并最终认识到自己和媚兰是彼此依赖的亲人和姐妹,为了她的离去痛心不已。
而艾希礼,那个思嘉爱了多年的理想的化身,由于他在故事中出现的频率并不多,大多时候,我们所见到的他都是思嘉通过想象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完美的、虚假的形象。所以,在很长一段故事里,艾希礼是上流社会的绅士,一个出色的、寡言的英雄人物。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都盼望思嘉能够和这个自幼爱慕的人结好,然而,故事的走向却让我们对这个人物越来越失望。他看上去是善良的、正直的,然而,这个看似白玉微瑕的人物,却是个被新时代的社会现状打到在地,爬都懒得爬起来的没落阶级遗留下来的废物。他甚至连女人都不如,一直以来都是在妻子媚兰和爱慕他的思嘉的庇护下苟且地活着。
他的形象和瑞德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他不像瑞德有那么多的恶习,不投机倒把、背叛南部联盟,但这一懦弱者、失败者的形象有时还真不如恶人来的光明磊落。思嘉爱他爱了那么多年,到最后才发现爱的是自己强加在他身上的一个影子,着实让人汗颜。由此可见思嘉那伟大的爱情,以及她为了它所付出的、所承担的一切是多么的荒谬可笑啊!
当然,这部以战争为题材为背景的宏大巨著,给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数以十计,单拿出这几个人物来的确有些单薄,但是,有限的篇幅确是难以将一众人物挨个剖析。所以,今日且将这几个灵魂人物拿来一表读后感悟,虽然仍有意蕴未尽之感,也只好先就此止笔,留待日后有机会时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