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成长都是凶杀案。”
看到这句话时，扎心了。
《狗十三》这些年最好的国产青春片，推荐给你们。应该说，每一个中国式教育下成长的人都应该去看看。
我们不是没有真正的青春片，只是被禁了。
这部《狗十三》是曹保平导演2013年的作品，当年在一个电影节拿奖后就消失匿迹了,今晚看完后多少知道为什么被禁了。不得不说，曹保平还是那个真实的曹保平。
电影的英文译名是“Einstein and Einstein”，很有意思，初看到时完全不懂。我个人习惯去关注英文译名，有的时候觉得它们是点睛之笔，可能也代表导演的另一些表达。
剧中的主人公，13岁的少女李玩，因为喜欢物理，所以给狗起名叫爱因斯坦。
狗十三，顾名思义，讲的是一只狗，和十三岁的少女的故事。
如果你去看这部电影，一定会在里面找到些和自己类似的青春成长的影子。
李玩的爸爸妈妈离异，各自组建了新家庭，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很疼她，但李玩13岁了奶奶还不知道她不喝牛奶。隔代亲的老人能提供生活的照顾，但很难进入孩子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即使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教育也很匮乏，孩子吃饱穿暖学习好就一切完美，可是有多少家长会站在孩子的角度，倾听孩子的声音。
01“你见过真正的大人吗”
很大程度上笼统地说，所谓的“中国式教育”就是：
“让你吃穿不愁，有学上有钱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辈子都是为了你”
“都是为你好”……
这些是我们成长路上会听到看到的熟悉字句，而电影里李玩的爸爸说，
“爸打你，是因为爱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工作都这么忙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儿，别让我操心了？都多大了？”
“小孩懂什么啊？哄哄就行了”……
成长路上，我很认可这种缺失和无奈：****在大人眼里，孩子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像小猫小狗一样，受委屈了哄哄就好。而家庭教育中，暴力永远是最低效、最落后的方式。
看着电影时有多少人会回忆起曾经的家庭教育情节？这又是多少国人家庭中最常见的教育方式？
大人们不会明白，丢了一条狗而已，一条新的狗就能取代，又没失去什么，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要跟所有人过不去？太不懂事了。
我去二刷电影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一位中年男人（目测应该是父亲）小声和另一半说，“狗丢了就丢了，都这样了孩子还乱发脾气，真不懂事。”
是啊，有多少“大人”是觉得：丢了一条狗而已，小孩子嘛，不懂事，哄哄就好了。在“大人”眼里，我们只是不懂事的孩子。
而电影里的狗狗爱因斯坦，对李玩来说不仅仅是一条狗，是陪伴。
你说动手打女儿的爸爸可恨吗？可恨，但其实他也很可怜，自顾不暇。
李玩的爸爸忙于工作，忙于谋生，忙于虚伪的人际关系，从一开始就看到，他甚至会叫错李玩的老师，认为多给孩子点钱多买点东西就可以哄好。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在打人后表示抱歉说对不起，也是心疼孩子的；他捂着李玩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爸爸一再的表示，你要听话，这样爷爷奶奶才没有白疼你，这样你才会不让爸爸操心。
听话，懂事，长大。
可你知道吗？一个孩子如果听话了，说明他懂事了，而懂事了，证明他长大了。
看上去很好的词，背后是什么。
听话是什么？听话是：你可以闭嘴了。
懂事是什么？懂事是：你要学会察言观色，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两个词加起来又是什么？是电影中被反复提到的那个词：伪善。
然后我们就长大了。
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要这样长大？”
大人们会说，“因为我们也是这样长大的。”
02“我总得喜欢谁吧”
白岩松说过：**“没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 **除了那些青春里的无奈，还有孩子气的无知。
李玩问堂姐为什么喜欢那个男孩子，堂姐说“爱是一个老气的词，我喜欢他的优秀和帅气，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他，我总得喜欢谁吧。”
电影里李堂和高放这对早恋的情侣在片中的第一次亮相，是高放把“堂”字纹到自己身上，一旁的李堂既心疼又幸福。而后来说喜欢上李玩的高放，后颈上又纹了个“玩”字。
想到那些年的青春里，我们是不是都喜欢故作姿态地做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爱”。比如纹身就是少年表达爱的一种激进方式，可明明他们没有足够清晰的认识到“爱”是什么。
后来面对高放的表白，李玩只是微微一笑。她一边走开一边喃喃自语：“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
二刷时我才发现，这句话第一次出现是来自那个男孩高放，他安慰着失落的李玩，送她回家时对她说，“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后来，李玩又默默回了他这句，意义相同又很不同。
“青春的阵痛就是，女孩永远比同龄男孩成熟。”
用这句话来回望自己的和电影里的青春，很多事情都得到了清楚的解释。
03“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
这句话说的是早熟的爱情也是长大的妥协。
我们人人都是李玩，慢慢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失去个性，扔掉脾气，忘记初心，还美其名日这叫“成长”。
从小孩成长为大人，由直率变得圆滑，开始避免自己与众不同， 避免自己成为“异类”。小时候我们无时不刻不想凸显自己的“特别”，“长大”后我们被百般无意识地变得懂事。
电影中的李玩从养狗到丢狗、寻狗、再得狗、再失狗，后来又与爱因斯坦重逢，到最后平静的吃狗肉还说“谢谢”。
谢谢所谓的“大人”们让她慢慢成长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孩子永远都反抗不了大人。李玩阻止不了大人们用买狗的方式示好，也阻止不了他们对狗的无视，他们认为狗只是狗，阻止不了他们非要把一个长得像的狗说成是走丢的爱因斯坦，更阻止不了他们随意打骂狗狗甚至把狗送到狗肉店……
小的时候，孩子永远拗不过大人，大不了最后一顿揍，就暂时屈服了，多么无能又无奈的压制。
电影中，自从那次被爸爸教训后，李玩就不再反抗，也不再说那不是爱因斯坦。当她发现自己就像无助的新爱因斯坦时，她说“不怕，爱因斯坦。”那是她接受新爱因斯坦，也是她开始妥协的时候。
面对爸爸、面对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对爷爷奶奶，李玩一步步在放弃在退让，这就是长大了，就是懂事了。
正因为如此真实、克制，看得更想哭，太像我们一路“成长”经历的似曾相似的情节。
04“狗永远是狗，人有的时候却不是人。”
有人说，这个世界，我们要么妥协，要么死亡。
电影中，蝙蝠在教室里乱飞，结果被老师打死；家里的狗狗对弟弟狂吠，结果被打断一条腿。哪有什么对错，更多的时候人都是利益既得者，对自己有益的就是对的。
爸爸妥协了， 李玩妥协了，只有狗不会妥协，只有狗敢反抗，敢绝食。你嘲笑它不懂保命，它嘲笑你连反抗都不敢。
为了生存，我们选择妥协、退让、虚伪。
为了生存，我们活得不如一条狗的自由。
05“我刚才好怕它认出我扑过来，幸好没有”
影片快结束时，李玩和李堂在街上走着，看到了一只狗，李玩淡淡地说，“刚才那只狗好像是爱因斯坦。”堂姐快速拉着她上前去证实，李玩也是淡淡的和别人说“对不起啊”。
然后镜头拉到她一个人捂脸哭泣。
以为这就结束了的剧情，导演来了个点睛结尾，妙到无法反驳。
如果你以为曹保平会让你宽心的话你就错了，直到最后他都抓着你的那颗心。
影片最后的一幕是李玩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冰场学习滑冰。
原来他也不喜欢喝牛奶，却不得不看着老师的颜色喝下去。然后在冰上不断地跌倒、想要老师的搀扶陪伴却不得不被要求独立站起来、一次次地摔倒。
站在场外的李玩，我想她那时在想，“人是不是只有在一次次摔倒中变得自己也不认识了，才算成长？”还是说，“你看，成长就是这样，他今后就明白了。”
那些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在这个宇宙之外，一定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宇宙，包含我们所有可能性的集合。我们没有完成的事就会在某个宇宙里被完成，错误的选择也会被更正。
这样想，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了……”
导演曹保平说，“别忘了你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别忘了你曾经想长成什么样的大人。”
也如导演所说，“每个人所经历的青春时长可能会有很大的相似，到那时所经历的青春的宽度是不一样的。”
“没人注意到我们在什么时候忽然就长大了，一切好像自然地发生了，但那一天的到来其实是很残酷的。我想让大家回头看看这一天。”曹保平对媒体说。“尽管表层叙事的动力不同，但底下的东西是一样的，是内省的复杂，故事里那种我喜欢的张力一直都在，这是特别触动我的地方。”
或许导演想告诉我们，一代又一代，我们就是这样被父辈的思想绑架着长大，总有那么一段孤独的岁月，没有人能够听懂我们内心的声音。
我想，所有经历过成长的我们，都一定被这部电影扎疼了。一不小心就能让每个人回想起TA的青春故事。
看完后才知道这部电影的宣传曲用的是窦唯的那首《噢！乖》，和电影本身表达的一样，有些真实的贴切看完电影再听是不一样的感受，“被迫接受 就算难过”。
优秀的作品和导演总会与观众产生各种共鸣，曹保平就是如此。他的作品不多，但每一步都可谓精品。最喜欢的要数《李米的猜想》，还有前几年大热的《烈日灼心》《追凶者也》，喜欢他这种真实、有沙粒感的表达。
这让我想到前两天看到的海报设计大师黄海，又一位为电影做嫁衣的人。前几日看到宫崎骏老爷子《龙猫》的数码修复版要上映，最新看到的就是那张海报，一眼就喜欢了，存图做了壁纸。一方面是对宫崎骏和龙猫的偏爱，一方面当然是这张海报真的太入眼入心。
后来发现喜欢的大部分电影的海报都出自他手，比如今年大热的《我不是药神》《影》《小偷家族》《犬之岛》《江湖儿女》《邪不压正》《一代宗师》《黄金时代》《我在故宫修文物》《大鱼海棠》……还看到一些没见过的海报，可谓惊艳。
所以啊，优秀的作品总是会被看到，喜欢的人们也总会有一日发现他们。
最后想说说中国式教育下的父母。
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说过，“****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我一直是极度反对在没有做好各方面准备的时候要孩子的，这对于孩子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对“未婚先孕”“奉子成婚”这类情况很不喜，当然没有好坏，只是在我个人的观念里不赞同，至少不希望自己如此。
我理想的状态和观念是：做孩子的榜样。
孩子真的不是父母的附属品。好的亲子关系中，父母应该更在意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姿态，应该努力去成为一个充满爱与责任、独立而追求自我价值的人，成为孩子的榜样。而不是一味对着孩子指手画脚，用一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去要求小孩。毕竟，父母是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扇窗户。
有一句话，我觉得对每个年龄段的你来说，也许都会打心底里认同：人最大的教养是原谅父母的不完美。
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父母，还是我们的爷爷奶奶公公婆婆。
曹保平也说，“一切的出发点就是：你是不是一个平等的、被尊重的、独立的生命。”
父母和孩子都是单独的个体，都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都会长大，但最可怕的不是长大，而是遗忘。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王尔德说，“孩子最初爱他们父母，等大一些他们评判父母；然后有些时候，他们原谅父母。”这部电影从头到尾其实是站在「孩子」的视角上的，并没有为长辈做出什么辩解。只是最后，它掀开一角，让你感到，也许那些“大人”归根结底，也曾经和“孩子”是一类人，然后“原谅”。
姜思达也说，
“我们一生都在等待父母的一句对不起，
父母一生都在等待我们的一句谢谢你。”
我一直很喜欢李安在多年前拍完父亲三部曲中的《喜宴》后，说过一段话：
“与父母的关系，能够彼此相爱就够了，不必要制造一个阶级观念。
你一定要小的服从大的，但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你都要尊重他，他的性取向、他的爱好，他的任何东西你都要尊重他、接受他，这是和平相处的一个基准。
我觉得孝顺其实是一种过时的观念，当然跟中国人讲，可能几百年还讲不过去，一种根生蒂固的存在在里面。在我自己的思想里面，还有自己家庭生活里面，我已经不教孩子孝顺这样东西，他们不晓得。只要爱我就行了，彼此尊重就行了。”
看完电影后，我又想到那个永恒的话题，“活着有什么意义？”
或许从出生的婴儿到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我们因为年龄和所处环境的不同总在承担不同的人生角色，一一领略体验，或许你是那个在原生家庭和时代背景下成长的孩子，日后你仍后用自己受到的教育去教育你的下一代；或许你想避免那些并不认同的“成长”，给你的孩子不一样的教育。
这或许也是生活的意义之一。
——2018.12.06
PS：
拖了几天二刷后才发的观感，还是想尽可能记录下来。
二刷电影时发生一个很有意思又很常见的现象：现场有几个孩子没有耐心看电影，开始在一旁玩乐吵闹，从小声到肆无忌惮成为游乐场。
我和朋友刚好坐在靠近走道位置，真的忍无可忍，好好的出言相劝，孩子并未在意。是啊，我回头看到他们的父母坐在高高的后排若无其事看着电影，直到我们几次三番相劝时，父母才出动，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恐吓”，常见的“再不听话，就揍人了啊”。
当时坐我旁边的一个中年妈妈在我再次出言相劝时就小声说了句，“不要说啦，毕竟是小孩子嘛。”我也很认真地回了句，“但大人不是孩子。”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我第一次发声，当然小吵小闹尽可能地我都会忍耐，确实孩子小自控力低，这种时候更在意的是父母的态度和行为。所以我想说，请不要一味用孩子当挡箭牌。退一万步讲，公共场所最起码的秩序应不应该教会孩子？不然就像那晚的孩子一样，因为没人管没人说，他们才会若无其事觉得自己玩乐吵闹没关系，“你看，也没人说啊，就应该是这样。”这种常态多可怕！
因为是孩子就可以一切免责？对于没有完全成长的孩子而言，他们的责任都来自于父母。不是一句“毕竟是孩子嘛，不要计较”可以解决的。
——2018.12.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