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功名尚未成,
呜呼久不遇阳春!
君不见:
东海老叟辞荆榛,
后车遂与文王亲,
八百诸侯不期会,
白鱼入舟涉孟津,
牧野一战血流杵,
鹰扬伟烈冠武臣。
又不见:
高阳酒徒起草中,
长揖芒砀隆准公,
高谈五霸惊人耳,
缀洗延坐钦英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
天下无人能继踪。
二人功迹尚如此,
至今谁肯论英雄?
——《江陵散》
林承渊早该料到这一天,但身不由己,这乱世,他管不了了……
江陵城外,硝烟淡淡飘过,血腥之气中添进了一种异样的味道,江雪已独坐一夜。承渊的身体,不……不,是尸体已僵硬,嘴唇干瘪,原本红润英俊的脸庞已无半点血色,那幅师傅送的百花战袍上刀痕累累,痕痕惊心,特别是后脊上的那一刀,直接穿透铠甲……刺入心脏。吴军涌入城内,在江陵重新挂上吴的旗号,可……作为吴军随军参事,江雪却一丝喜悦都没有。承渊,他儿时的好朋友,志同道合,又是同门师兄弟,在他眼前永远闭上了眼睛……
许都——散凌军营——“报”,一名士卒挑开门帘,径直走向散凌,“说吧,什么事”,散凌微闭双眼,平静如常。“启禀将军,吴军攻破江陵,江陵守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嗯,蜀军在江陵的守将是谁?”“是蜀军有号称左翼将军之称的林琨,林承渊。”散凌心头一凉,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压低声线维维道出几个字“你,退下吧……”。相比已往的平静,散振鹭并没有像江雪那样流露悲伤之色,反而嘴角斜撇出一丝阴笑,他自己心里明知——林承渊,他最大的心患,消失了。散凌挺身站起,举足走向营门,撩起门帘……一缕惨淡的阳光直透眼中,散凌有些不适,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阳光已被云层挡住。阴霾顿时扩散大地。“来人,备马,我要去会会这吴军有多大能耐,能将林承渊击败。”散凌扭了扭拳头,接过兵士手中的那挺缀有一块玉佩的银枪,向右一扫,一片白梨花散落而下……
《江陵散·乱世未成》
“林琨,你小子又不好好念书”。林鹏拿着三弟丢弃在地上的《大学》一路追赶。林琨凭着狡洁的身手慢慢拉开了与大哥的距离。翻过院墙,往东市奔去。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集日。自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林琨一边向前快速奔跑一边不时回头张望。看是否大哥追上。……“哎呦”林琨突然感觉一股强硬的力量和他碰撞在一起,将他撞倒在地。他揉了揉脑袋。往上一仰,只见一位身着连体长衣,腰间配有一把玉缀长剑的翩翩公子。双眼透着一股英煞之气,但又不是那么凶狠。“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林琨撇起嘴,疑惑的盯着这个男人。“呵呵,你是林家的三公子吧?我叫离幽,字伯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家有三男一女,老大林鹏,老二林绽,而老三老四,分别叫林琨,林炽。是吧?”林琨心中一惊,这人与他素不相识,却了解这么多。确实,他说的,无半点差错。“离幽兄,别来无恙啊!”林鹏迈着轻闲的步伐,走近林琨。对着离幽一笑,随后便转向三弟——“你小子,读书不行,身手倒还是敏捷。走,跟我回家。”“林鹏兄弟,请留步。”“怎么?还惦记着那件事啊?”“不是,我是说既然小弟不喜欢读书,为何不让他改一个道行,毕竟这天下也不全是靠读书打下来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家父喜欢富有读书气的人,所以武学这……还是算了吧。”“也罢,改日我还是亲自来贵府一趟 替你说说情。”林鹏由笑转为沉默,像在思索着什么……。“行啊,我等着。”说着,嘴角缀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望着两兄弟渐远的背影,离幽却无半点神色,面若冷霜,耳边的嘈杂声模糊的渐清渐远。“行吧,林鹏,这么多年你亦是那么逞强,林琨质资不错,但能否出人投地还是要看你这个哥哥啊……”。四周行人如水,偏离幽独逆其中。
林家——每月一次的林氏家会,正堂前耸立着男男女女几十口人,但也有分割,比如,左边是林家的帮差,下人等与林家无血缘关系的人,又以年龄最长在前,其后按辈份排列。而右翼,则是以林氏族人为主,带头的便是林琨之父林嵩,人生得挺拔俊郎,身着浅色长衫,腰间系着一块龙纹的玉佩,点缀着点点寒光。而他身后则是林嵩的二弟林勉。紧随其后的便是林鹏,林展之辈。
“诸位,我林家近日形式昌盛,府库钱粮充足,但有一事老夫思虑了很久,今日不得不说了”。说话的是林氏族堂第九代堂主林久,也是林家最有说话权和主导权的人。因长年征战沙场,履建奇功,被汉献帝刘协封为“林荆候”,久居荆州,但不必为刘表所支配。
“诸位皆为我林家一员,但从勉儿一辈开始,文便占据主导,而渐渐忽略武之重道,若在平日还好说,可近日朝庭渐衰,若不重视武学,震压各方诸侯,恐人人自危矣。所以我林家从即日起会将些人择出前往离武堂习武。”终人听后面面相觑,林鹏却不为所动,暗自笑离幽的口才,竟能把爷爷说动,不简单。不知何时,林勉已走到林鹏身边,面色凝重,双眼带着疑惑的光盯着林鹏看,起口欲言“鹏儿,这个事是你说的吧?为父明白,你替弟弟作想,但把琨儿推上战场,你也忍心?”“不,父亲,与其逼他就范读书,为什么不改一下思维,每个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也不是只有靠纸上谈兵。等他自己知道兵法和纲理常规时,自然他自己就会明白了。所以现在,过于逼迫等于厄杀。”“好吧,但愿琨儿是块打仗的好材料,对了,‘离武堂’是离冥在主持吧?”“是,离冥离幽现接管离武堂,离冥是主持,离幽是大教师。”林勉长舒一口气,嘴角也抽起许些笑容。
林氏家会在一片嘈杂声中结束。夜幕也吞噬了头顶的天空,俯瞰荆州城,万家灯火点点,远处的烽火台翩翩闪动,林琨盘腿坐在林府的屋脊上。这是他十几年来雷打不动的爱好,也是为了排散心中苦闷。一阵幽远的笛声轻轻透过四周的宁静,带着许些哀伤,他知道,准是哥哥林鹏吹响了那支“九霄”。或许是为了他吧,林琨这样想着。渐渐缓下身子,斜躺在屋脊之上,眼中反射着星、月、火的光,这样祥静安和的夜,他想多要几个……
《江陵散·乱世将至》
不知不觉,在离武堂已渡过六个春秋,期间只有哥哥林鹏和大姐林绽来看望过她。但他也不孤独,师傅离幽虽说看起来年轻,但其深厚的武道功底却不容小觑,特别是对于林琨,教授的那套“逑月枪”,可在三米开外用枪尖扫落青叶,气道雄厚。此外,林琨还有一百多个同门,其中就以散凌,江雪最为出众,散凌在男生中有绝对的威信,离武堂三年一度的比武位列第二,只输林琨一招。而江雪在同期中虽为女生,却时常击败林琨,位列比武榜第三。
在离武堂的岁月很快,曾青涩的少年也渐渐成长,林琨的心也已随武艺的渐长而渐渐成熟。这一切 ,都被离幽察在眼里,他明白,他们不能只是活在这儿,都应有个归属。“林琨,你来离武堂有几年了?日子太长,为师好像忘了。”“伯兮(离幽字号)师傅,有六个春秋了。”“那这么说,你已经十八岁了?该行冠礼了。还有,伯兮师傅可能不会再教你们了,你们也该出去闯荡了。为师今日久送你“承渊””二字为字,可否?”林琨一震,在口中回环念着这两个字“承渊……承渊,林承渊”。突然,林琨双膝一软,跪于草泥之中,重重叩了三个头,颤颤抖出“谢师傅”。离幽平静的笑着,从腰中解下一块玉佩递于林琨“这是定阳玉,也算为师的一分心意,往后若在战场与师兄弟之间兵戎相间,切记手下留情,好了,你走吧。”林琨起身,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而去,没有回头,没有盛大的送别,没有师兄弟之间同商共计。有的只是手中的定阳玉,和自己——林承渊。
林琨归来,林府上下欢腾一片,虽然江陵已不同往日般安定,但林府世家大族,也没有受多大波动。林琨先去见了大哥林鹏,许久不见,林鹏看起来更加稳重,同时身上多了很多成熟的气息。但林鹏的眉头一直紧锁,见到弟弟成长了不少,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哥,你藏也藏不住的,兄弟如手足,有心事,不如说来听听吧?”林鹏长舒一口气,却没有开口,而是起身去一个细长的锦盒中取出一支笛子,笛身用金烫印着“九霄”两字。林鹏轻吸一口气,同样轻声对准笛口吹出一阵凋零之音。林琨用心听着,没有打断,渐渐笛音更加哀伤,林琨也更加不解,自己的哥哥从没有如此哀伤过。
一曲终了,林鹏缓缓道出几字“弟弟,去参军吧,林家太小,装不下你。”林琨心中一震,也疑惑不解,脑海中想像无数个为什么会这样的画面。又偏头看着目光呆滞的林鹏,双手扶笛无力的哥哥。没有多言,退出房间。一线惨淡的阳光斜射林琨脸庞,有些不适应,心中也如一团乱麻,思绪混乱。他极力想搞清楚这一切,可问遍了下人,弟弟林炽都没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