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一群来自大山里的孩子,带着足足的山野里的气息,一首《苔》感动了无数国人。这首诗由于2018年春晚上的精彩演绎,一时间声名大振,可在此之前,其传唱率绝对寥寥。这当然与其诞生的年代有关,习惯于捧读唐诗宋词三百首的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读到这首诗的,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出世呢。
唐宋两朝自然是古典诗词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峰,其参与者之众影响力之广,实让后来者只能望其项背,原因之一除了科举制因素之外,最高统治者的个人好恶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客观因素。但是事实上,诗词自古以来,在中华大地的文化田园中,早已是到处普撒深深根植的种子,好诗好词代有佳构,层出不穷,只不过唐宋的光环过于耀眼,以至于把后来的我们都变成了“灯下黑”。
就比如清代诗人袁枚的这首《苔》,多么适合传唱啊,尤其对于今天的孩子们,这份纯净与美善俨然天堂传来的心音,只须轻轻拂送,便足以盖过这个熙攘世界的任何喧嚣。
苔,微不足道到被人们忽略不计,当我们身处百花园林或秀水青山,你会想起去关注一下山根墙角最不惹人注目的苔藓吗?它甚至常常被踩在脚下而视若寻常,可是,如果你肯埋下头来俯身观照,它真的有根有叶甚至正在开放着迷人的花朵,当它们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就俨然一片微型版的森林。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张爱玲的名句:“在你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的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清奇美好的句子有人誉之为“意外的惊喜”,然而倘若我们拿来与“苔”的意象相比照还会感到“意外”吗?只有当你对万物有爱,你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一个人心灵的富足,是与其对这个世界的关爱成正比的。张爱玲生前独居不肯见人,直到死后数日才被发现,表面看来十足一个高冷的代表,然而我们从她早期的文词中却读到了最深的谦卑、最柔软的温情以及最深挚的爱。红尘滚滚世态炎凉,人们只羡她才华盖世岂知她几许悲辛?我想最后她把自己的心层层包裹连同肉身都藏到最远的角落里,也未必丝毫不眷恋尘世,只不过如此敏慧而孤高的灵魂,定然是深恐被粗心的路人有心无心地碰痛或踩踏而已。
佛说众生平等,我们也会因为崇尚善念而努力追寻,然而我们果然寻到了吗?
《苔》,像微拂的清风吹过面颊,像明澈的清泉,一滴一滴沁入肺腑。像一面镜子,提醒我们时时照见身心检点足下,当我们以爱的名义朝向这个世界,如果只关注花团锦簇阳春白雪那一定算不上深爱,当须察觉在阳光照不到的一隅有着愈发昂扬的生灵,在那里哪怕一点点温情也会派生出许多暖,一如给“苔”浇上一瓢水,就足以救活许多绿一样。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此时此刻这清新的诗句伴随着清纯的童声回荡在耳边,我又看到了那一群淳朴可爱的孩子,隔着镜片,正在敲打的字迹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