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司判词: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外号“二木头”的庶出小姐,性格懦弱,文采平平,一生与事无争,最终被暴虐的丈夫折磨至死。迎春的一生仿佛一首乏味的歌谣,即使是悲剧,都不能像林妹妹那样让人刻骨铭心,引得古往今来才子佳人共掬一把同情泪。
这个柔顺的贵族小姐,对命运最激烈的控诉也不过是怪丈夫“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其实如果仅仅是这些,以迎春息事宁人的性格绝对不成问题。最让她难堪的是,丈夫无视她正妻的身份,明言说她不过是岳父拿来抵债的,而“身价银子”只有区区几千两,她的命运是“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正妻最大的支柱——娘家,在她的丈夫眼中并不具有任何威慑;而所谓的礼法和夫妻之道,在丈夫眼中更是一个笑话。上无高堂,她不能以孝立命;下无子嗣,她无法母凭子贵。娘家已现颓势,无力去顾及这个平时也不甚受宠的出嫁女,留给迎春的,除了死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迎春的悲剧并不在于嫁给了一个“中山狼”的丈夫,而在于她所有可能的出路,都被命运暗中标记了“此路不通”。假使她没有嫁给孙绍祖,命运又会好到哪里去呢?贵族姑娘的一条重要使命,就是靠联姻巩固壮大家族势力。迎春本身是庶出,父亲不过是一个袭爵而无实权的官场边缘人,在贵族择偶圈中完全没有任何竞争力。比照家世平平的邢夫人和东府尤大奶奶,她有极大可能是嫁给别人做填房——少了结发夫妻的一点恩情,面对年龄相差极大的丈夫,已经成年的前房子女,蠢蠢欲动的年轻姬妾,她能有多大机会获得尊重,获得安宁?邢夫人和尤大奶奶的丈夫,可是纳妾扒灰戏小姨子样样不落的主儿。何况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该具备的条件,她一样也不具备:管家方面她连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私下偷情、自己头面被当都不知情不敢管,实在不能想象她管理下的家要有多大亏空;驭下方面都不用秋桐这类泼妇出马,赵姨娘级别就够这位不愿多事的淑女受了;孝敬长辈方面,她学不来王熙凤八面玲珑讨喜,虽然王夫人也“木头似的,公婆面前不大显好”,但是人家有贵妃女儿和九省检点兄弟撑腰,这恰恰是迎春的短板。不管迎春嫁给谁,她面临的都将是长辈不喜、下人不服、管家不力的场面,对旧族女子来说,这和死相差也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