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路独行
上世纪八十年代,她是一个大牌明星,高高在上,地位显赫;而我充其量算一个草根,一名卑微的追星成员。从课本图片中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却长时间无法看到她的真颜。我为伊消得人憔悴,曾不止一次在她居住的院外流连,归而形诸梦,一晌贪欢,醒来才发现我与她的距离仍然遥远。
八岁时在县城商业局的家属院里,我第一次见到真的电视。那天父亲带我去赶集,偶遇他的中学同学后被邀请小坐。我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写字台上摆着一台电视机,样子跟大收音机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张窄窄的月白色的脸和两根小辫般的羊角天线。我心脏狂跳,眼睛发直。主人家的小女儿一下猜透了我的心思,轻声地问:“爸爸,我能看会儿电视吗?”“出去玩!别打扰大人说话。”就是这句轻描淡写的回绝,让我观看电视节目的时间向后推移了两年。两年后在青岛当海员的小叔给爷爷家抱回一台12英寸日立黑白电视,消息传出后立刻轰动了全村,每晚都把摆放电视的南屋挤得水泄不通,没过半年,爷爷不堪其忧,把电视转送给了大姑。而由于父母和爷爷家分爨而食,相隔甚远,我只见过这台电视两三次面。
十二三岁后与同伴四面出击“蹭电视”成为晚上最有意义的事。蹭电视分蹭个人和蹭单位两类。离我家不远有两户人家,男主人都在城里单位上班,家境富裕,各自拥有一台12寸黑白电视,成为我们最常骚扰的对象。我们早早吃罢晚饭,带上板凳,三五成群向其中一家挺进,腆着脸等人家吃完饭收拾完餐具,忍过广告和新闻,才得以享受港台武打片带来的快感,诸如《霍元甲》、《陈真》、《射雕英雄传》都是靠这种死皮赖脸的膏药战术才看到的,主要情节至今历历在目。长期肆无忌惮地骚扰住户势必引起人家抵抗,有时看到人家早锁了院门或熄了灯,在叫门无效后就只得转移阵地,劳师远征去蹭单位。我们东到河务局,西到县砖窑厂,北到机械厂(南边是黄河),在方圆五里的战线上纵横驰骋,诸如《八仙过海》《马永贞》《乌龙山剿匪记》等大多是蹭单位收获的成果。
1988年某日,即我从附近大娘家蹭电视的第二天,大娘在我家门外指桑骂槐,宣称昨晚失窃,丢失现金十块,而我是除他家成员外唯一蹭电视者,嫌疑最大。我当时百口莫辩,为此两家交恶几至同村操戈。逾几日,我去附近砖窑厂蹭电视归途遇雨,被淋成落汤鸡后高烧一场。父亲大受刺激,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倾全家积蓄七百余购进一台17寸黑白电视。我因祸得福,可以足不出户坐拥天地矣。
等到八十年代最后一年,电视走下神坛,揭去神秘面纱,脱掉贵族外衣,成为普通的家用电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也住进高中学生宿舍,至此与电视的十年恋情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