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到阁楼上去。”林夕及时替霜狼做出了回答,否则还真不知道它会说出什么。林夕给它使了个眼色,让它赶紧走。
“哦……好的。”它仍是有些痴楞,这也难怪,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对它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修行了百年的它若想要幻化成人,还得需要几百年的精修,而这在霜狼的有生之年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然而,就在刚刚,那人只是用了短短一瞬,就让它直接幻化成人,他的强大已经不是它能想象的了。对于这样的存在,他的一切命令最好还是要去遵从。
“你是谁?”林夕望着眼前的姑娘,她不是他的客人。
“我叫辰兮,星辰的辰,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兮。”她笑着回答,“这里原先是我家的酒坊,是我老爸经营的,这次来,是想来感谢你的。”她的指尖划过光可鉴人的吧台表面。
“感谢?你父亲可不是很愿意把这间酒坊让给我啊。”
“这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感谢你嘛。他老人家大半辈子都耽误在这破酒坊里,我可不想他被这老酒坊拖累一辈子,一年到头做不了几桩生意,还只能呆在这小镇里。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松口的,但还是很感谢你让他走出了酒坊。”
“咚。”沉闷的撞击声从扶梯上传来,或许是还不适应人类的行走方式,他摔倒了,膝盖磕到了阶梯上。当林夕和张辰兮同时向他望去时,他立马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两人随即收回了目光。
“如果仅是因为这个,那你就没有必要谢我了,你的父亲终究会回到这间酒坊的,我只是暂时地接管这里。”对于一个专程来感谢自己的姑娘,林夕这么说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但他所说倒也不假,在他的计划中,不论成败与否,他都是会离开这里的。漫漫岁月,这里也只不过是他暂时驻足的一个驿站。
“对我来说,哪怕是让他暂时离开这里都是好的,小时候,我就一直陪着他,在这酒坊里度过了我的童年。一天到晚,看的最多的就是那些来来往往却不踏进酒坊一步的行人。”张辰兮拿起一个空杯,轻轻晃动,好像里面已经斟上了酒,“那时候,我就希望能和他们一样,去外面走走,我实在是不想死守在这没有一个客人的酒坊了,陪着那些不会说话的桌椅板凳,有时竟会觉得自己也跟它们没什么区别。后来,我出去读书,终于如愿走出了酒坊;我去过以前从未想过的地方,见过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在外面晃荡了这么久,突然回头,才发现老爸还守在酒坊门口呢。原来离开酒坊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酒坊是你父亲的宿命,不仅是他,张氏一族,在他之前的人是这样,在他之后的人也将如此。” 林夕说着在她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老爸一辈子都跟这酒坊脱不了关系了吗?”
“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是的’?你这话算是对我老爸的诅咒吗?真是荒唐。”她有些生气了,她本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听到他这么说,自然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满。
“谁又知道呢?”他不屑地一笑,“这世间的因果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你神神叨叨说些什么呢?”对于林夕的轻蔑,她更觉得不爽了,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玻璃酒杯竟然没有破碎;“开个酒坊就好好卖酒,乱扯些什么因果报应能有生意吗?话说,你怎么想的,在这小地方卖这些好酒,你卖的出去吗?”她的视线在酒架上扫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中好不留情地透着嘲讽的光,就像张家镇的那些人一样。
“张家的女儿红以前不也是贡酒吗?你也没见过你父亲卖出几坛吧?”
“你……”张辰兮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张家女儿红一直都是她心中引以为豪的东西,因为父亲跟她说过,他们祖辈酿造的女儿红就连皇帝喝了都说好;虽然时过境迁,帝制不存,女儿红的名声也早已没落,但是那份骄傲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对于林夕所说的,她无可辩驳,这也算得上是她心中的一个痛处,那份骄傲只能被她藏在心底,因为一旦说出去,对比现在的籍籍无名,那可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抽了一个巴掌吗?
“我这些酒不是卖给一般人的,他们都买不起。”
“你是在瞧不起谁?我买得起吗?”她是真的生气了,大声问道。
“你当然买得起,可是代价太大,你不会愿意支付的。”林夕颇具绅士风范地回答,可在她眼中,还是和嘲笑没什么区别。
“真是一个怪人!”她转身离开,对于林夕说的这些话,直性子的她懒得去揣测什么。
“你愿意来酒坊工作吗?以往你都会在这里帮你父亲管理酒坊的吧。既然接管了你父亲的酒坊,自然不能放任你不管。”林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但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复他。
“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却搞的跟我老爸一样。”她低声喃喃,径直走了出去。
“前世因,后世果;真是个麻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林夕自言自语,也许真如他所说,这世界因果确实奇妙,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它的罗网中,无处可逃。
“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最近运气不好吗?”他拿起那个酒杯,扔进了垃圾桶,酒杯下落过程中破碎成了零散的玻璃片,落在了桶底。
“你还挺老实的。”林夕看着拘谨地站在阁楼走廊上的霜狼。他本以为霜狼会趁机逃走,虽然他本就无心让他留在这里。
“小妖不敢。”他俯首跪地说道,林夕的突然出现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在林夕开口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林夕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跑,只是明知自己是绝对逃出去林夕的手掌心,也就断了这无用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