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父亲过来,坐在门口喝茶聊天。其实我一直不敢看他的脸,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刻满了一天天的苍老。
记忆里父亲是个悠闲的人,不管怎样兵荒马乱的生活,他都不慌不忙。其实不要以为他从容淡定,他只是习惯了这样随性,不把责任背在身上。是的,他轻松了,我们就沉重了。为此,母亲责怪过多少次,那才是我们感到沉重的地方。家,原来不是温柔乡,更不是避风港,而是有冷漠,有硝烟,尘土飞扬,让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早晨起来,在院子里打开一张方桌,摆放上茶具,早餐前先喝上一泡茶。早餐后,再呼朋唤友,边喝边聊。生活于他而言,茶香四溢,很是美好。而我们也暗暗祈祷,他老人家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每当爸爸做了让人不能认同的事,争执到最后,无果。弟弟气极反笑,咳,你老人家开心就好。是的,家,还是需要一点点安宁的。我们都在为此去努力,尽管我们一路走得慌里慌张,可毕竟也是一步一脚印认真前来。走到现在,走进另一个家庭里,寻求新的庇护和爱。从前,可回忆,可告别。以后,要经营,要维护。
父亲爱他的老房子,这么多年一直自己独居老屋。我相信他还是早起一泡茶,一支烟,然后骑着他的电动摩托车去买菜。父亲最爱逛菜市场,不让他去都难。从前,父亲买菜,父亲做饭,一日三餐都是他安排。他常常起个大早,生怕误了我们的早餐时间。有一次,我竟看到他四点多钟就起来准备煮粥。我说,太早了,他说,煮完要凉一下呢,时间刚刚好。
如今我在家做事,一日三餐自然我来做。我常常是掐着时间,半个钟切菜洗菜炒菜,三菜或两菜一汤上桌。我慌里慌张,厨房从来不是可从容不迫的地方。我不知道父亲从前为什么能呆在厨房那么久,慢慢侍弄这一家的饭菜。
父亲说,老房子最近翻新了,贴上地砖,粉刷了墙壁。恩,父亲是个建筑工人。从前这贴地砖,刷墙壁的活儿便是他的工作。从前的老房子是漏的,有一句话这么说:日出鸡蛋影,落雨摆钵子。说的就是屋顶漏的老房子,太阳一出来就投下光影,象鸡蛋那样大小,下雨了又漏雨需要在屋里摆盆摆钵子接雨水。那个时候我们的老屋便是如此,是父亲爬上屋顶,重新铺了瓦片。那个时候没有窗明几净,可是一家人坐下来很近。如今房子大了,只有吃饭时坐在一起,吃完各回各的房,各玩各的手机,倒是疏远了不少。
而父亲,再也不象从前,泡好茶问我们喝不喝。他只有买菜时到这边来一下,其他时间他都守着老房子,他什么时候喝茶,什么时候抽烟,什么时候熄灯睡觉,我们都不知道。
贴上砖刷了墙壁的老房子我并没有去看过,记忆里还是儿时的样子。看来我也是怀旧的人,不愿意翻新的老屋子来替换老屋留存于脑海里的那幅图象。
不管从前如何,如今我们倒真的希望父亲开心就好,住得舒适就好,能喝茶,能抽烟,能买菜,会笑,愿意说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