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宿舍的路上,天特别冷,缩了缩脖子,走过一个拐口,路过一个打着视频电话的中年外卖大叔,身后细细碎碎的通话声传到耳边。
“你管管你儿子,你儿子又不吃饭了。”
“儿子,怎么又惹妈妈生气了?好好吃饭,回来爸爸给你买零食。”
“你别给他买,你给他买他又不吃饭了。”
“没事,还是孩子……”
很寻常的对话,像是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家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情景。
我恍惚了下,时间就好像倒流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看记忆中的自己像看陌生人,那个自信飞扬被父母牵在手中的女孩,那个骄傲明媚的小公主,是我又不是我。
我只知道现如今的我,自卑和怯懦占据绝对地位,埋首和尬笑像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我时常在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是了,从爸爸去世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小公主了。
父亲意外离世,母亲不久后改嫁。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太小,我不懂,只知道妈妈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后来村里的小孩都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我终于明白,我,被妈妈丢下了,以后的我,只有奶奶了。
每次有同村的孩子来欺负我时,奶奶总会用扫帚把欺负我的坏小孩都赶跑。会安慰我说,谁说我们家囡囡是没人要,奶奶要的。
后来,奶奶在我高考那会去世了,我知道她真的为我坚持了很久,可是她太累了,所以啊,她就一个人偷偷跑去找爸爸了。
奶奶说她和爸爸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看我金榜题名,看我余生无忧。
二、
后来我咬着牙考上了名牌大学,我才终于摆脱了所谓的“野孩子”。我一无所有,只能好好学习,努力点,再努力点,这样才让我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平庸。
填志愿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我选了幼师。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一个名牌大学生怎么就想不开跑去学幼师了。我有时也会问自己,我不喜欢小孩,我真的能当好孩子们的老师吗?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我无从轻言下决断。
我不喜欢小孩,现在也不喜欢,因为总会让我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那时的他们总用年少无知,童言无忌为由,对我做着最恶劣的事,说着最残忍的话。
你以为校园暴力只有学校才有吗?不,他无处不在。施暴者是凶手,而旁观者亦是帮凶。
我学幼师,是因为我想治愈每一个像我一样不幸的孩子,教育每一个“欺负人”的孩子。因为曾被被困在黑暗中,所以想给别人带来光。
三、
大学开学后不久,失联已久的母亲回来找我了,问我以后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后一直没有孩子,还是因为她迟来的母爱泛滥,想要认回我这个女儿了。
我删除拉黑了关于她的一切联系方式。你迟来的爱,我承受不起。
书里有句心灵鸡汤说,最终你会感谢你曾经你所遭遇过的所有苦难,因为这些苦难最终都让你成长了,也造就了现在的你。
可是,我原本还能更好啊……我可以不用遇事总沉默,我可以笑得恣意又神采飞扬的。她们都说我笑起来很好看。
后来我慢慢明白,我缺的只是一份“底气”,那源自于爱意肆虐的原生家庭。
而这份“底气”,是我或许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我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既没法干预天灾人祸,也没法干预母亲的选择。
但以后每个时刻的我,都是自己的公主,就算所得到的温暖不多,我也可以选择去温暖他人,我会有很多很多闪闪发光的时刻的。
当身后的通话声渐渐远去,我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即便遭遇再多的伤害,我也仍然想做一束光。
作者:沐一。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是沐一,一个心怀诗和远方的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