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胶水封住封口的信封
不费点巧劲儿撕不开
就像是折纸艺术里的照相机
不齐齐整整的就照不了相
爷爷的口袋很严谨
里面装的钱，折叠的很整齐
那是一件中山装
深蓝色的布料、纯黑色的扣子
一件衣服四个口袋
最上端靠近心口的那个，装着纸币
钢镚儿在白色的塑料药瓶里
那是我总能拿来拿去的储钱罐
口袋大小就如那些年我的手掌
那时我念小学
贪吃的儿童时光
一张辣片儿、一颗糖都是美味
爷爷的口袋便是最后的或者最初的美味
妈妈不给钱，管爷爷要
不能直接说买吃的，要制造好理由
铅笔、橡皮、笔记本都是好招数
妈妈不在家，爷爷请客下馆子吃烩面
掏钱时，我眼睛不眨的看着
那个中山装或是披在身上，便是夏天
或者在最里面，便是冬天了
爷爷双手解扣，一手捂住，一手掏钱
花花绿绿的纸币一叠又一叠
不是大款
是排了顺序的
大钱和大钱一起叠
小钱和小钱一起叠
倘若叠在一起
小钱要压着大钱
大钱再压着更大一点的大钱
队列整齐，尊卑有序，有大有小，一视同仁
一角钱也是一沓沓一叠叠的放在口袋
我为什么如此清楚？
因为爷爷的钱由我来指挥
他看不见，又要整理口袋里的钱
总叫我到身旁给他说明
完了以后，我会插手，快速的整理好交给他
他拿着很多四方块儿装进口袋
只折叠一次，也就是一折，那个口袋就足够大，装得下
不会有其他折痕
爷爷的钱总是平整，像块儿豆腐
只要我开口要钱，只要看到他摸口袋
美食的好味道就已经跑到嘴边儿了
过年了就不一样了，爷爷的口袋就出现在衣服里面
还是中山装，贴着身体，有一个沙质衬布缝制的更大的口袋
里面是百元大钞
深蓝的百元大钞不常见，那是让我兑成零钱才见的
童年的压岁钱是五十块或者是二十块
都是崭新的
爷爷看不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亲自去的银行
还是找人帮了忙
那时只觉崭新，只觉爷爷真伟大
不知道付出的辛苦
长大一点，懂事一点
便是初中高中了
压岁钱是鲜红色的百元大钞
爷爷把我和哥哥叫到他屋内
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双手摸口袋
单手拿出钱
百元大钞
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儿
爷爷的口袋
总是我熟悉的地方
我从那里面索取了很多
却未曾往里面填充钱
大学时，爷爷和我永别
他的口袋也都随他而去了
我自此没有见过那么整齐的钱
插画来自于：Jungho 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