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建德江·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把船划向江上小渚,停靠在烟雾弥散里。远游他乡的客人,望着天边渐起的暮色,又添几许新愁。天际旷野压低在江边的树下,清水照人拂手打捞起一片月色。
这首诗的前两句所描绘的场景,在我的想象中很像《琅琊榜》开头,梅长苏站在船头吹笛的场景。
江上舟摇,烟雾缥缈,将自身置于广袤的天水之间,自然而然的便总会想起些什么。虚空、孤独、无意义这些念头便找到契机,像爬山虎一样,转眼间就在你的脑海里密密匝匝。这个时候会希望你是个有故事的人,空虚的感觉会被那些故事填满,在记忆里慢慢反刍。如果没有故事,就比较可怜了,内心百转千回的情绪就没有发泄而出的引子,柔肠百结,最终化为一声“唉!”
自古以三四两句为名句,认为天低、远树、江水、清月再加上一个小舟上心中弥漫着愁绪的客人。天地人浑然一体,物我交融,和谐成趣。这两句,由远及近,天空顺着目光无尽的延伸,直至天水一接,尽头处两三棵树点缀着。因为距离的遥远,拉近了树与天的距离,使得天看上去都低了,这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视觉感受。
独立舟头,遥望天际,视线逐渐拉长,拉长,长久的伫立使得景物在眼前也不再分明,线与点的连接透过双眸在脑海里变成空茫一片。“人生天地间,譬如远行客”,人生的归途就像那条天水一连的线,总以为是在向它靠近,可到头来,即便上了岸,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末了,视线拉回,低头不经意的一瞥,广阔的江面上投影着一轮圆月,它随着水浪轻轻的晃动着,双眼也由此不再空茫,那浸在水里的一汪澄澈使得双眼找到了焦点,不再执着于远方。这时诗人的心情必然是有安慰、有惊喜,甚至整个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你看那月光下的江水有多清澈,你看那水中的月亮离我有多近!
到这里,这首诗的理解就可以结束了,诗人日暮新愁,遍寻天地,最终觅得一轮月与自己相伴。与月相交,自得其乐的也不是没有人,比如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但是,此情此景,千万不要细想。不要想诗人有没有伸出手去丈量自己与月亮的距离,这或许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这所有的一切在抬手的瞬间就被打破了。你以为很好,你以为离自己很近,其实,不言而喻。亦如李白,“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孟浩然写这首诗的时候,仕途不是很顺,同时期的还有一首《问舟子》:“向夕问舟子,前程复几多。湾头正堪泊,淮里足风波。”两首放在一起看,很容易理解诗人是为了排解仕途不顺。《宿建德江》后两句,名家评,“下半写景,而客愁自见。”就是说,后两句,纯粹写景,却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诗人的感情,是为“一切景语皆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