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7-05-29 燕子 燕子原创
燕子日志2017年5月29日
——燕子日志第79篇——
利用假期的时间补看了《朗读者》——“告别”一期,文字对我来说,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很容易就被戳中,看完掩面长叹,泪流满面。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我的各种告别。
我是个小地方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家里经济拮据,直到考上大学才真正算是人生的第一次远行。我有了我人生的第一个行李箱,第一次到了那个小县城以外的地方,第一次坐了火车,第一次听到那么多五花八门奇怪又好听的外地口音。先坐公交到县城,再县城坐大巴到成都,然后成都坐火车去南充。火车站怎么会那么多人啊,人山人海,夹杂着喊叫,呼吸和汗臭,爸爸拖着我崭新的行李箱带着我一路奔跑,见缝插针的突围,终于火车启动,我们父女在过道就地坐了下来,五个多小时的车程,爸爸脱了外套,穿个背心,光着膀子靠着行李箱不安稳地打起了瞌睡。一路我都是紧跟在爸爸的屁股后头,胆怯又期盼,手心里捏着汗,眼睛里闪着光。我看着爸爸,我想到了小的时候每天和爸爸一起去学校,酷寒的冬天,我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坐,钻到军大衣里,抱着爸的腰,那大衣真是温暖啊,大冬天的早晨我会有种还倦在被窝里懒床的错觉,而且不知道是当时的我太小,还是那衣服足够大,真的是可以完全把我遮住,经常爸爸边骑车边逗我说话,路过的学生都会觉得好奇怪,这个老师一个人骑车竟然自言自语得那么欢。爸在学校是有一个单身宿舍的,到了学校,我才从大衣里钻出来,睡眼惺忪,爸爸开门的时候,头发全部是露水,总会用他冻得冰凉的手摸我的脸蛋,我会吓得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想想真快啊,转眼我就成了高个子的大姑娘,爸爸的大衣再也遮不住我了,我要独自去求学远行了。到了师院,安定下来,我沉醉于陌生而新奇,和我的行李箱一样崭新的校园生活,爸爸悄然离去,我竟然不懂事到没有一句道别,现在想想真的是惭愧得慌,我想着爸爸一个人去车站,独自再坐五个多小时的火车到成都,成都大巴到洪雅,洪雅再公交到家,是不是每一步都踩着我们来时的路,只是两个人的是往,一个人的是返。人生的第一次告别,在父母的牵挂又不得不放手和我的青涉懵懂间,匆匆道别。
人生的第二次告别,是我穿着婚纱挽着爸爸的手臂,红地毯的那头站着我的新郎,捧着花,那年我25岁。我缓缓地走了过去,那不长的一段路,感觉走了一生,我脑海里浮现着小的时候我站在屋檐下,妈妈用剪刀给我剪整齐的刘海,和齐肩的学生头,那个时候我的头发好少,但是特别顺溜,同学们都说妈妈的手好巧;我想到考上了初中,爸爸给我买的第一辆自行车,每天我都会象个跟屁虫,跟着爸爸在学校和家来来往往,我骑自行车是爸爸教的,他扶着后坐,安慰我别怕,鼓励我胆子大些,后面有他扶着呢,我歪歪扭扭地骑了好几圈,才发现爸爸站在一边看着我笑呢;我想起了高中的时候爸爸给我买了件军大衣,其实特别暖和,我却嫌弃不够漂亮和时尚,怕同学笑话,不敢穿;当然我也想起了爸爸送我到南充读书我人生的第一次告别,想起了老公回家拿户口本那次,家里吃饭坐了一桌子的叔伯,那天他们从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6点,一地的酒瓶,和洒地上的酒,爸爸浑身酒气拉着老公的手说:“我就把燕托付给你了,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从小就矫生惯养,你要好好待他。”爸爸流眼泪了,我背在墙角也哭了。。。。庄严而浪漫的婚礼,爸爸挽着我走的时候,满面红光,腰板挺得很直,妈妈站在台下眼光从未离开过我父女,似乎每条皱纹都在笑,在众亲友的注目下,爸把我的手交给了蓝哥,我知道这也是次告别,我再也不能是那个肆意而为的疯丫头,我将成为别人的妻,别人家的媳妇,我将适应新的家庭生活,那里没有了父母那样无条件的庇护和包容。人生的第二次告别,一场心灵断乳的仪式。
人生的第三次告别,有关于孩子。那个时候的婚姻真的纯粹是因为爱情,仪式一切从简的办了,很快有了孩子,必须要面对的就是残酷的现实:老公因为买房累累的负债,不对等的家庭造成的各种三观不合,难以相处的婆媳关系很快就升级为夫妻严重的矛盾和冲突。孩子3个月,我一个人背着孩子的衣服尿布奶粉,手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换乘转乘,8个多小时车程,骨瘦如柴,身心俱疲地把同样瘦小的孩子递给了父母。第二天我就晕倒了,一阵晕眩,仰面倒了下去,嘭的一声砸在了水泥地上,妈妈后来说她闻声跑过来,整整一分多钟,我一直翻着白眼,手抽筋一样发抖,她吓得根本不敢扶我,就一直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有意识的时候,发现我躺地上,后脑勺特别疼,妈妈扶我起来,我一摸才发现好大的一个包,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是产后营养严重不良,心情抑郁,又过度疲倦造成的昏厥。爸妈赶紧买了鸡鱼,每天给我熬汤,我觉得我象又坐了个月子,只是那段时间爸妈都有意无意地不让我抱孩子,我心理明白,他们是怕我万一再晕一次,摔着了孩子。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我下定决心不再沉沦和懦弱了,我是孩子的妈了,我不能再依赖父母,更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别人的身上,我下定决心去成都工作。租便宜的房子,买廉价的衣服,天天跑人才市场,然后每天拼命地工作,日子很清苦,但是突然充实了起来,唯一就是每天只要有一丁点零碎空闲的时间,脑海里就都是孩子的脸,孩子换了喝牛奶肠道不会拉肚子吧,孩子晚上睡觉会不会打被子。只要一有一个囫囵的时间,一定是飞奔回家看孩子,回家抱着孩子,真想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再也不用分开。刚开始孩子小,每次走的时候妈妈都会背着孩子送我上车,车启动的时候妈妈会摇着儿子肉嘟嘟的手“给妈妈说拜拜”,然后那个景象会象扎根一样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足以温暖和支撑我每个想孩子的分分秒秒到下次回家。后来孩子慢慢大了,送到车站的时候,他就知道妈妈要离开了,总会在车启动的一瞬间哇哇就哭起来,哭得脸酱紫,我坐在车上,手贴着玻璃窗看着儿子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慢慢消失在视野,柔肠寸断,我知道孩子外婆哄哄就好,我却往往会一直哭到成都,下车的时候擦干眼泪,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闯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不再拖累父母,也再也不用和儿子分开。人生的第三次告别,算是人生一次最残酷的阵痛,太多无奈和不得已,但是谁说在人生最迷茫的低谷,狠狠地逼自己一把,不是上天一种别有深意的安排呢?
人生的第四次告别,是在殡仪馆。93岁的爷爷走了,外公外婆去的时候我尚小,并无太大触动,甚至觉得死了人好可怕,会不会有鬼。现在爷爷走了,妈妈通知我噩耗的时候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我瞬间象触电了一样,整个人身体就僵了,然后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一直流到脖子,打湿了衣领,也不想擦,不愿意擦。赶到眉山殡仪馆不久,爷爷的遗体就被爸和叔伯姨妈还有几个妹妹送了过来,爷爷在我的记忆中一直还是挺高大的,突然发现裹在那里咋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人死了,灵魂散了,身体就会缩小么?推进火化炉的时候,妹妹拉开了拉链,让大家在看最后一眼,我凑近了,爷爷的嘴是张开的,妹妹说爷爷去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叨念人都回来了吗?燕回来没有?爷爷至死都不闭嘴,是在埋怨他走的时候我们这些孙男孙女没有赶回身边吗?殡仪馆的时候,我们终于齐了,前所未有的一个不差,可是爷爷能知道吗??尸体在叔伯默默的抹眼泪的时候,伴着两个姨妈和姐妹的哭泣声推了进去,关上了门,一个多小时后,出来一堆白灰,大家围着一圈,看着三伯和表哥一捧一捧地从炉台上把骨灰捧起,然后用黑布包起来,每一包都标记了:头,胸,左手,右手,左腿,右腿,默然无语。以前活着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就觉得那是爸爸的爸爸,甚至还听说小的时候因为重男轻女不是特别待见我,再后来觉得就是一个年世已高的老头,每次回家看父母也会顺带着捎带些不值钱的糕饼去,每次爷爷都满脸是笑,我们走的时候好几次还步履蹒跚,衣服裹着东西赶过来给我们送别,衣襟摊开,是他们养的鸡下的土鸡蛋,舍不得吃攒下来的。现在面对这一捧白灰的时候才觉得那是亲人,血脉至亲,但是再也不在了。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不说话的爸爸,突然发现爸爸也老了,头发花白,一瞬间我感到无比的悲怆和害怕,第一次我如此害怕告别,现在进去的是爷爷,如果哪天。。。我不敢想下去,浑身颤栗。人生的第四次告别,是诀别,人生最没得选的就是生离死别,告别里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种,无比惶恐,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自己把告别写成第几次并不科学,告别怎么能用第几次来编号呢?曹文轩说得挺好:“其实这个天空下不是山,也不是水,是什么?是满满的各种各样的告别。文学写了上百年上千年,其实写的就是一篇文章,生死离别。”燕子突然明白我们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干的其实也是同样一件事,不停地告别,时间的告别,空间的告别,心理的告别,最后与这个世界永辞,而所有的告别,不管是主动的选择,还是被动的面对又成了我们来这世界走过一遭最好的诠释和证明。
告别让我们成长,学会告别让我们成熟,珍惜每一次告别,珍惜拥有的一切,趁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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