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连载之三《缘份》

迷魔

壬寅年丑月夜  古刹

前院石阶零碎,墙垣颓坏,焦黑漆之,杂木丛生,有数十年光景。然芳香郁郁,再临一春,兼看细菱角、败花儿错落其间;血负子,陌棠草迎月而上。无云浪荡,风吟细细,亮跃满野。

有碑立于高壮乱枫树林中,勉强可以认出上面的字,钧刻:高山流水知音觅 天涯海角古道寻

中庭之内蜷卷众人,分别是一身泥泞的书生,其嘴角、眼角挂着淤青伤痕,自顾自地在咬牙切齿,手臂也让自己抓的血痕累累;破家的员外带着被绸缎包裹的婴儿,孩子缓缓睡在男人怀中,而他却木楞着看向残存的火堆,在思考一夜之间为何沦落到这番田地;角落藏着一名端着匕首的女子,刀刃指向书生,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小心翼翼,仍要被眼前这人戏弄;最后是一位老和尚盘坐着背对众人,口默《金刚经》只身面对殿中的无头石像。

“呸!”书生啐了一口带有血丝浓痰,吐在地面。眼轱辘动了一下,笑嘻嘻问候那带着孩子的男人:“员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您怎么也跑出来了?”

“啧啧啧~”书生见没有回应,便自言自语的说:“兵荒马乱呀……我从城中跑出来的时候,看见城东变成了一片火海!那些呼喊声吵到我现在耳朵还在嗡嗡的。员外,你家就住那一块吧!有没有带些值钱的家当逃出来?”

书生越讲自己如何逃生的就越兴奋,眼神把那员外从头浏览个遍。仍没见男人理他,于是大着胆子往员外身边靠了过去,正想扯一把婴儿的脚踝,恰好迎上员外的眼睛。

“放肆!”员外怒极而睁,起身一脚踹倒书生,同时保护着婴儿。在看到婴儿还在平静的睡着,才缓缓对滚在地上的书生说:“这世道,我可以不管你对那女人做任何事。但你要伤害我家公子,不行!”

书生讪了脸色,拍了拍灰尘,悄悄退了下来。旋即恶狠狠撇向女人那边,口里嘟喃着什么,却越来越生气。过一会儿,书生直挺挺地朝女人走去,口里还说着:“嘻嘻,富贵老爷独善其身,木头和尚袖手旁观。小娘子,这下没有人可以救你咯。你还是从了我吧,也少赚点皮肉之苦不是。”书生站在哆嗦的女人面前,居高临下,但却闻到一股子尿骚味,而后脸色不快:“如此败坏我的兴致,真想一口一口吃掉你!”

而老和尚在默默念着《心经》,员外抱着婴儿站在大门旁,看着远方的月芒出神,心里暗道:王爷在鹿鸣谷与敌割据,长达数十年,一直固若金汤,使得敌寇不敢南下,才保上阳县一方平安。如今这刀乱之苦来的莫名其妙,尽管前几日风平浪静,守备居然变得非常松懈,像是计划许久的阴谋,双方交战便就一泻千里,我拼上让全家葬生火海了才能把公子带出来,真的是尽力了……

书生说着还环顾四周,见风平浪静,不由得鄙夷其余人。再回头看着女人,一字一句的说:“细皮嫩肉赛西施,多情苦命胜貂蝉。欢愉是一切的终点~好啦,我会在你最兴奋的状态杀掉你的,你就不要反抗了。呵呵……”

女人紧握匕首,努力平复心境,颤颤巍巍地说:“死,也不让你得逞。死,我也是清白的。”这句话,让女人有了莫名的力量,她继续说:“死,也会嗑到你的血,吞下你的肉!”

“哦?”书生停张牙舞抓的动作,略微心动的抖眉,于是诱惑的问:“那你想不想活下去?”

“你在说什么?”女人发现手掌中分泌许多汗渍,让她都快握不紧匕首。

“只要你杀了那个孩子……”书生慢悠悠且理所当然的讲:“还是婴儿肉最是入口呀。”

“什么?”女人看着眉开眼笑的书生,心里的恐惧加重了几分。她开口问:“为什么?”

“难道你没听到那个男人怎么说的?哪怕我把你先强奸后凌迟,别人可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可那还是个孩子。”女人低下头回答。

“所以你的命就不是命啦!”书生恶狠狠的回应。

此刻员外怒而回头,女人和书生的对话,他只听进去两人将要谋害他怀中婴儿的话语,便厌恶的说:“好恶毒的人!亲王世子的命关乎国家安危,又岂是区区贱俾可比。本来无意参与你那无聊的游戏,居然把算盘打到我家公子身上,看样子留你不得。”

说完,员外仗着身强力壮,又当过几年兵,直接碾了过去。书生与女人,齐齐被员外一掌轰飞。

女人撞向石像烛台,洒出一地鲜血而后昏迷。书生重重撞到墙砖,倒地不起。

“不堪一击。”员外拂手抱住婴儿又看向了门外。

此刻,火堆完全熄灭,只剩轻烟悠悠~

“桀桀,桀桀……好疼呀。”庙内突然响起古怪的声音,语调像是磨牙咀嚼。

“谁!”员外不由得警惕,接着背后汗毛耸立,腥风袭来。他腾挪不及,侧身被重重打击,却还在紧紧抱住怀中的婴儿,而后径直飞向了老和尚待得地方。

“阿弥陀佛,施主何苦一陷而深,一错再错。”同时,形如雕像的老和尚缓缓开口。

“真神仙,救我!”员外吐血站稳后匆忙携着婴孩爬到老和尚前面,却吓了一跳。原来,这和尚是个睁眼瞎,眼眶里的珠子早已经缺失,右脸庞一片锃红,像是被烙印而出,左边脸下散漫了几缕枯白胡须,整体有说不出的恐怖,使得他往一旁退了几步。

“老和尚要阻我?”书生不怒反笑。

“贫僧乃世外之人,在此参禅悟佛,只为降妖除孽。”老和尚站起来说道:“见施主陷欲念之中,无法自拔,动了恻隐之心罢了。”说完,只见僧袍振振,尘土回旋,晃晃之气打出,火堆星子夹杂其中竟击退了书生几步。

“臭和尚!少来,唬人。”书生依言而上,势大力沉的双手扑击,对着老和尚后背打上去,书生还未近身却让一股子空气隔绝反击踉跄退到大门旁。

“哈哈哈!老和尚,你真要阻我!虚伪呀!虚伪!刚才我凌辱那女子又不见你出声,想拿我的命,就看你的本事!”书生越发的张狂,双手紧握,做出饿虎扑食状,被月光一照其身体竟隐隐散发出淡淡危险,而书生咧嘴盯住在前方的众人。

员外皱眉,看到自己给书生造成的伤害已经消失,被其自愈而且书生身上产生了一股子气势保护着他,还有着血腥味。这与军中那些百战将士又不相同:少了堂皇,多了诡异;少了勇烈,多了阴鸷。

“这,这是什么?”员外不禁问道。

“这便是魔。”老和尚斩钉截铁地说完,提着一口气转身与书生对峙。

“魔?”有人发出疑惑。

“魔,魔,魔……”员外开始两股战战,转头郑重的询问老和尚:“大师,你说这个家伙入魔了?”

“多么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老和尚有些激动的回答:“吾已等太久,太久……哈哈哈。”

“不是说,世上魔形无状,世人一魔难求。”员外接着问:“他,他他,他怎么能入魔?魔为什么青睐他!”

“魔本无影人有心,万千门径终一途。”老和尚回应。

接着员外又喃喃道:“王爷曾说‘魔,天地宠儿也。’拥有悠长的生命,更出众的学习能力,然性格各异。其势成,千军可敌,万国难挡,兼有断肢能续,返老还童之说。真令人羡慕!再流传出魔心制药能得长寿之语,引起无数纷争。”员外眉头一锁,继续道:“上阳县县志记载:一百年前,墨枫林曾有一魔出世,遭到众人绞杀,血放流河,刨心炼药。江湖传闻武林神话剑圣曾吃过一颗魔心练药,所以活了一百四十七岁,于今年初才与世长辞。”

老和尚也感慨道:“当年之战,那老魔越战越勇,多少英豪前赴后继,白骨累累,终将其斩杀。可魔路难入,老夫枯坐此地百年仍不曾悟到一分一毫。”接着,老和尚呈金刚怒目之势,对书生说:“告诉我,你是如何入魔的,我可以不杀你!”

员外被老和尚的话,震惊的吭不出声来。

“哈哈哈,死秃驴,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书生回答:“想知道啊?跪下来求我呀。”

扑通~

毫无预兆老和尚跪下了,为了活的长久也为了恢复往昔面容更为了心中一统武林的理想。

“呵。我不知道!”书生戏虐的回应。

“那你去死吧!”语音未落老和尚抬手迅猛,打得书生痛不欲生且伤痕累累,还边说:“小小年纪成魔又如何,没有岁月沉淀,终究还是废物。”

老和尚掌力渐深,书生招架不住,被其抓住空隙粉碎掉四肢的骨骼,跪坐在古刹大门前。

“尽管魔能自愈,也是要花时间和消耗生命力的。这是多少同道为了杀掉那老魔,用性命探索出来的结果啊!”老和尚对着书生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怎么入魔!不然,我会击碎你的天灵盖,再刨心练药。”

“哈哈哈~哈哈哈……”书生听着老和尚得话,笑的泪花都出现了,就听见书生咆哮道:“你们都讲成魔好,为什么我从小就要受到侮辱!受到歧视!变态、怪物,谩骂伴随着我一生。我不服!所以我要反抗这一切!我不服,不服啊!”

书生红着眼睛抬头望着老和尚,身体开始涌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向大脑。

“不好。”老和尚感应到书生的状态,想起当年老魔就是用这般最后同归于尽的招式带走许多人,只有苟延残喘留在外围,来不及靠近的三人活了下来。

老和尚果断拉开了身位,也正是此时,书生靠恢复了点生机的四肢,用最大的力量串到了员外身边。一掌攻击大人,一手夺下婴儿后准备逃走。而瞬间,老和尚知道自己上当,暗骂道:这小小书生怎么能和当年的老魔相比,我这是惊弓之鸟了。

而员外见公子被书生擒拿,顾不上魔不魔,便愤然而上与书生缠斗起来,口中高呼:“我家老爷,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快快放了小公子。”

由于书生还没有完全自愈,竟和这不要命的员外打得难解难分,想从婴孩体内吸收生命力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老和尚洞察了机会,也不再强求入魔。只要吃了魔心便可续命,到时寻魔来入也可,寻魔来杀亦可。于是提起真气,将书生等人统统笼罩,一记强攻袭击。

员外毙命此地,书生重伤难行,连婴儿也脱手而飞。

老和尚一击见功,再运一掌。书生见状,果断自毁,老和尚撤掌防御。

轰,气机冲天而上掀翻屋顶,震碎大门。老和尚也被推到石像下,吐血连连。而书生死亡处留下了一颗紫色心脏顽强跳动,散发着令人痴迷的香味。

“哈哈哈~当初三人分一颗魔心都能得百年寿命,这颗独享后可以让我活的更久!”老和尚急忙忙爬出去捧起魔心欣赏,如痴如醉。

倏~

一根血箭穿过老和尚的脑袋,将书生的心脏击碎。

而后一道身影从石像后走出来,她怀里抱着毫无生气婴儿,缓缓经过老和尚的尸体,跨过古刹大门。口中念着:“魔?这便是魔吗?那便入魔吧……”

身影迎着月光慢慢远去,血铺满地,芬芳摇曳。

分割线——

呜呜~呜呜

趴在电脑桌前睡着的刘惜命被手机的震动吵醒,刚好把电脑屏触亮,刺的他眼睛疼。缓了一会,刘惜命看到手机里有两条短信,分别是任暄和艾婧,内容都是叫他明天在工作地方见面。

刘惜命一一回复后,看了下时间:23点43分

而他又转头看向电脑,默默地把《迷魔》删掉,伸了个懒腰,上床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风凉天地平,人间最是清醒。

被闹钟叫醒的刘惜命,洗簌完楼下买完早餐,到任暄工作室附近刚好吃掉。

铃~铃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今天医生不舒服,请改天再来。”

刘惜命推门进来发现,这才过了一个月,前台便又换了个女生,他回答:“叫我刘惜命,没有预约,任暄昨天喊我来找他的,你可以到里面去问,我坐在外面等。”

刘惜命说完指向一旁的桌椅,很熟练的找到一包零食,做到椅子上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女生说:“还不去?”

女生懵懂点点头,又猛的摇头回答:“不行!”

“额,怎么啦?”

“早上,医生来的时候……”

“你可以叫他任暄啦,有点生分哟~会待不长的。”

“唔,任、任暄?”女生有些害羞的望向刘惜命,好一会鼓起勇气说:“我看到任暄来的时候,面容非常憔悴,精神状态很不好。他叫我推掉今日的工作,说想休息一会。然后走进了工作间,没有出来。”

“多久了?”

“才半个多小时。”

刘惜命看着时间9点25分,对女生说:“好吧~那就让任暄睡会吧,我下午再来一趟呗。”

“是,谢谢……”女生立马感激的说。

刘惜命摆摆手,消失在门口。

“呼~”女生长吁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望着任暄的工作室出神。

而刘惜命这边直奔艾婧那里,进了公司大门他就说:“我来了~”

忙碌的人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诶,大伙今天这么努力,老板加薪呀!”刘惜命问:“艾婧姐呢?”

“在挨总编训,惜命你去茶水间等一下吧。估计到中午,你就可以见到艾婧姐了。”四眼妹抱着一堆资料,戳了刘惜命的后背对他说:“等艾婧姐出来,我会通知她,你来了。”

“好的,谢谢。”刘惜命看着四眼妹的背影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刘惜命时不时的斜着身子或弯着腰看向窗外的天空思考: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天是要塌了吗……

“抱歉,惜命。让你等久了,不好意思。”艾婧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好听呀,可是低头愧疚的模样这是闹那般?

“没事啦,艾婧姐。”刘惜命努力睁大眼睛好奇的问:“你今天把我叫过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嗯?算是吧……”艾婧回答:“我请你吃午餐,咱们边吃边说。”

“也行。”刘惜命点点头。

艾婧便高兴的上来挽住刘惜命手臂说:“下面新开了家餐厅,饭菜和环境都不错,还有优惠。”

“好啊~”刘惜命笑着很自然的挣脱艾婧的手,回答:“那带路呗。”

下行电梯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刘惜命问:“艾婧姐,其实你不用特意请我吃饭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今天叫我来的目的。是不是和总编训你有关?”

“也不全是。”艾婧回答:“惜命……”

叮~电梯门到了一楼,刚好打开。

“惜命,我还是吃饭的时候告诉你吧。”艾婧抓住刘惜命的手腕朝餐厅走去,边说:“餐厅的菜不仅精致,味道真的不错,尤其是你喜欢吃的牛肉,就有5种做法呢,待会你一定要都尝尝。”

“好。”刘惜命看着笑容满面的艾婧,无奈的回答:“我可吃不了那么多,试一种就好啦。”

“嗯嗯,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艾婧回应。

到了餐厅,两人落座,各自点完菜。

一杯冰水下肚,刘惜命问:“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特意叫我来的原因吧?”

艾婧缓缓的喝着杯中水,忐忑地看着刘惜命,心里想:总编一直想抽起惜命的《深夜十三点》,给自己的侄儿开个新栏目。可由于惜命的节目反应还行,一直下不了手。这次总公司说要精简机构,被总编找到机会,以半夜受众人群太少为理由,将惜命的栏目砍掉了。我又如何跟惜命说这个伤心事呢?

与此同时,任暄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工作间里走出来,女生立刻站起来问候关心。

“任,任暄。好些了吗?你起来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任暄接过水杯喝下,不由分说地问:“什么时候了?早上有人来吗?”

“现在中午12点37分。”女生回答:“有,一位叫刘惜命的先生来过。”

“怎么不叫我起来?”任暄皱眉,女生看呆了,迟疑的回应:“当时,你才刚刚休息。你朋友说不打扰你,就先走了。还说,下午会再来的。”

“下午?”任暄默默的自语:“时间就晚了。”接着又对女生说:“你收拾一下,等惜命来了,让惜命直接来工作间找我,你就下班吧。”

“啊?”女孩不解的看着任暄回到了工作间,而任暄拿起了手机。

刘惜命还傻傻看着艾婧喝水,赶紧把自己的脸搓一遍,他的第一反应是早上刷牙自己是不是没洗脸呀!

艾婧被刘惜命的古怪动作,笑得呛到水了,不得不的把杯子放下。

“没事吧!艾婧姐。”刘惜命赶紧递上纸巾。

好一会,艾婧才平静下来,然后鼓气勇气准备告诉刘惜命叫他来的原因。

铃铃~铃铃

“是任暄的电话。”刘惜命对艾婧说。

“喂,惜命,在哪?”任暄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艾婧姐这吃午饭呢。”

“能不能现在过来?”任暄问。

“很重要?”

“嗯。”

“好吧。”

刘惜命挂掉电话对艾婧说:“我不能陪你吃午餐了。”然后高声:“服务员!”

“您好,先生。有什么事可以效劳?”

“请问,我们的午餐好了吗?我的那份可以打包吗?”

“我帮您问问。”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先生。您的餐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出来。”

“好吧,谢谢。”

“真不好意思,给您带来困扰了。”

服务员走后,刘惜命只好对艾婧说:“姐,麻烦你把我那份给一起吃了,拜托你了。”说完,朝门口走去。

“惜……”艾婧也知道留人不住,坐在位置上生闷气,连之后上来的食物都不香了。

她一边发泄情绪,一边吃着食物,好不容易将两份午餐吃完,摸着肚子说:“晚上得节食了,运动量也要加倍才行,不然要变胖了。”

艾婧临到下午快上班时打算离开,才从结账台得知,午餐费已经让离开的那位先生付过了。

空气中却保留着温柔的一声:讨厌~

话分两头,刘惜命现在任暄的工作间。

“你……说什么?”刘惜命问。

“杨雨琪,女,本市人。”任暄说:“三年前,因感情问题尝试自杀,开始有心理疾病。一年前,病情加重,在家中割腕,且用鲜血写下:日月星辰,何以为光。荧溟不惑,熠熠呈堂。救世不坠,可歌可长。无枝攀附,沐浴其芒。独善其身,疗神愈伤。”

“不会吧!全篇一百字诶,她用自己的血写?”刘惜命大惊小怪的问。

任暄摇摇头说:“当她写到这,就昏迷了。被她家人发现后送到医院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出院后送到了该市的精神病院。病例在三天前,送到我这里。可是啊……惜命,重点不是这个吧!这段话你还记得吗?”

“人命关天怎么不是大事呢~何况……好吧,苏名轩对吗?你仍念念不忘。”刘惜命低头回应:“暄,已经过去了,在那场大火里。”

“不,不是的!我不相信~我怎么能忘掉……忘掉那一段对我最重要的日子。”任暄听到那个名字瞬间暴跳起来而后满脸全是疲惫地说:“没有见到尸体,我知道……知道……还活着。惜命,你觉得呢?”

任暄眼睛里满是愁容的希望,令刘惜命不禁深吸一大口气。

“苏大会长吗?”刘惜命眼里浮现一位女孩的样子朝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追去,而后消失不见,他明知故问地说:“那么,小暄暄~你喊我来的意思是?”

“陪我去看看那个女病人,我……我不敢去。”

刘惜命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好吧,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任暄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工作间。

《西江月》

今日黄花谢了,起舞香溢无声。秋蝉不慕东南风,夕阳窥来檐冷。

煮酒应醉寂寥,庭内堆叠几层。云拨碧空晓月升,怎负一生痴等。

                              ——刘惜命为任暄著

“还没走吗……”刘惜命看到前台女生神色低落的问:“怎么称呼,同学?”

“可以叫我vivi。”

“额……”

“惜命走吧。”任暄恰好关上工作间的门出来,打断了刘惜命与前台女生的交流。

三人交错,女生目送任暄离开,开始默默的收拾。

电梯下行里,刘惜命不时瞥一眼任暄。

“怎么啦?”任暄平淡且轻声地问。

“你又换前台了哦。”

任暄点头。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任暄蹙眉思考而后说:“工作牌好像是这些名字叫v……”

“我问的是中文名。”

任暄摇头。

“好吧。”刘惜命转眼看着倒数的楼层数字说:“暄啊,回来我们去喝一杯吧?”

“嗯?”

恰好两人眼神相对,刘惜命说:“我说喝一杯的意思是……酒。”

“你我都不爱喝酒呀~”任暄狭促的回答:“不用担心,惜命。别忘了我的职业,调节心理是我的专业。”

“就这么说定了吧!”刘惜命拍了拍任暄的肩膀说:“就在你工作间喝吧,放心~聆听我也是专业的。”

任暄忐忑不安地望向充满笑容的刘惜命,在彼此沉默中电梯门开了,到达地下车库。

“走吧。”刘惜命踏出电梯,在外面又催促了几声伫在原地的任暄:“走啦~”

之后两人驱车前往坐落在临市的精神病院,抵达时天空只剩余晖。

两人站在走廊上,隔着窗户向屋内望去。

“她喜欢这样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刘惜命问。

“是的。”任暄回答:“这里的医生说,病人的情绪出奇的稳定,自从割腕事件后并有过激的行为,认知与性格同正常人一般,只是偏爱独处了一些。”

“要进去问问吗?如果她情绪稳定的话。”刘惜命叉腰说:“问她《入会简介》哪来的,有没有遇见过特别的人。”

任暄摇摇头回答:“医院的记录显示,她患有记忆衰退。”

“阿兹海默?”

“更像是应激创伤后遗症。”任暄说:“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完全记不起来或者说刻意回避。”

“来都来了,就问一下吧?”

于是任暄推门进入房间,而病人立刻回到床上。

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任暄怔怔地望着警惕的病人。

于是刘惜命开始吟唱:“日月星辰,何以为光……”

这让房间的气氛缓和起来,病人抱膝睁大着双眼听刘惜命说完《入会简介》,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

“你好,我叫刘惜命,看样子你很喜欢这段话诶。能告诉我,你第一次听到这段话是在哪里吗?且在什么情况下听到这段话的?”

病人收起笑容,放松了警戒。可是眼神变得涣漫迷离,或是眉头紧皱、或是呼吸急促、或是露出时笑时哭的面部表情。

最后蹭一下爆发,冲上来抓住刘惜命的衣领,口中含糊不清的倾述。

这一幕不仅吓到了任暄还有监控室的医护人员。

任暄艰难的把两人分开,等医院的工作人员赶来时,病人已经坐在地上趴在任暄怀里睡着了。

忙碌一阵,月影东挂,接着天空漆黑一片,风呼啸而起。

“惜命,对不起。”

刘惜命摆摆手说:“这个女人没事吧?”

任暄回答:“不清楚,可能要等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怕不是要无功而返啦?”

任暄摇摇头回应:“也不全是,至少她对《入会简介》很敏感。”

“好吧,不大不小的收获,可是没什么用。”刘惜命无奈的说。

任暄默认,两人无话,帘影攒动,连走廊的灯都暗了一些。

良久,任暄说:“我们回去吧?”

刘惜命点头,看着窗外说:“好像要下雨了?”

“这里也没有地方给住呀~”任暄低声的回应,而后逞着笑容讲:“不是说,回去要喝酒的吗?那就大醉一场吧!”

“好。”刘惜命赶紧跟着任暄离开,在他身后说:“回去的时候,慢点开呀,注意安全了喂~”

车子驶向省道,车灯努力照亮前方的视野,两旁的景色隐没于黑暗,两人都在沉默。而后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在敲击着前窗,车内的空气变得炙热起来。

“下雨了。”

“嗯。”

“开……开慢点呀。”

“嗯。”

雨越来越大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子在极致的穿梭着。

“任暄,刹车~刹车呀!”

恰好有语音提示:前方工程事故,发生车祸,造成道路拥挤,请减速慢行,预计三小时二十三分钟能通过。

《思•归》

月熄人影凉,灯落竞成双。

空室有余韵,门前分外香。

至此歌已毕,又忆点唇妆。

豁然嘲笑处,风凝瓦上霜。

任暄终于在刘惜命的提醒下,停住了车子。只见眼前长龙如柱,车灯一直延伸到山湾处消失不见。

“呼~”刘惜命长舒一口气轻声对任暄说:“好险。”

却看到任暄趴在方向盘上低吟哭泣,泪水沾湿了车内的空气,刘惜命知道这是任暄痛恨着自己,也责怪着他。

刘惜命看向任暄一阵子,沉默是金。接着窝在座位里,呆呆的透过窗前的雨幕,他记起来了苏大会长身旁的女孩诀别的样子,没有情绪爆发的宣泄而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她眼睛里透露的是失望还是绝望呢?

心,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疼了呢?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将世界隔离,微红的眼眶便迷离了思绪……

分界线——

十年前

报完道走在校园路上的刘惜命,并没有急着去寝室放东西,因为他只背了个书包。

第一次来到这么人流量巨大的公共场所,带来的不是好奇的兴奋,更多称得上是害怕的恐惧。所以要适应呀!愁眉苦脸的刘惜命这样想。

渐渐的,他走出人群。

学校很大,笼统可以划为四大区。东边行政教学一体化,北边运动探险任君挑,南边宿舍休眠好地方,西边饮食约会是绝配。

拿着地图和听来的消息,刘惜命准备去逛逛学校的景点,首推无涯峰下的棱镜湖,也称殉情湖。据说,想不开的情侣们会因为各种理由在此共赴黄泉。每个学期都会有不同版本的故事随着新生到来发酵酝酿而灵异事件传的越邪乎就越引人注目,对此刘惜命很感兴趣啊,况且棱镜湖和大食堂相连,逛一圈吃个饭,回宿舍休息会,晚上见下同学,大学生涯第一天就很圆满了,很不错的节奏。

棱镜湖分东西两个出入口,东侧连接大食堂是一片绿树成荫的人行步道。而西侧石阶入无涯峰,山腰间有座古旧破损教堂,什么时候建成的已经无人知晓,学校曾经修缮过一次,但山中不适合教学便弃之不管,让藤蔓花草自我生长、虫雀相栖,成了一出幽静拍照的好地方,吸引着风华正茂的情侣。顶峰则有一处大平台,供人休憩、赏月、观日,一览学校风景,天上地下尽收眼底,极目无涯——因此得名无涯峰。

从绿林小道出来就是开阔的风景,湖面很广,湖水蓝滢。学校特意修建了古风的围栏与栈道,危险警告的牌子随处可见。和刘惜命想象中水系红竭、灌木丛生、枯树堆枝的场景不同,就突出一个词:安逸。

所以传闻很不靠谱嘛,刘惜命想:

水榭楼台依峰建,白云飞鸟入镜来。

烟波缓缓风不谢,花草盈盈暖成排。

无事随心凭倚栏,三千青丝可堪栽。

醉意流连此间乐,闻香空断影徘徊。

现在来棱镜湖的人并不是很多,偶尔看到两、三对情侣携手漫步,或者是学长学姐们组队慢跑,又或者是零星的同学驻留欣赏。

刘惜命的侧脸贴住栏杆,双手自然靠着栏杆垂放将周遭美景放进眼里。阳光舒缓,风习悠悠,瞌睡都激发出来了,于是他细细品味了良久满意而归。

在去食堂的路上,刘惜命时不时闭眼回想,这慵懒的滋味,挠的四肢无力,注意力下降。

碰~刘惜命居然被撞倒了,感受到屁股的疼痛,脑袋里想着还好肉多。

“我的包子。”

听到这句女声,刘惜命才看到在他前方有位女孩正蹲着看向地上的包子,她扎着马尾双手抱住肚子。

“对不起。”刘惜命走过去说。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回头看着他。秋眸带水,眉梢颇皱,楚楚可怜。

然后她捡起了地上的包子,一股脑的朝棱镜湖跑去,直到看不到身影。

刘惜命在原地大喊:“掉地上脏了,不要吃啊!我陪给你啊~”却没有得到回应。

“额……”刘惜命怀着心事回到了宿舍。

这是间四人寝,可不知道怎么的只住了三人,而且还不是同一个班的。

当刘惜命来到宿舍,就发现床已经分好了,他找了个位置,放下自己的东西,就去教室报道。

天啦噜!刘惜命读的是哲学,班上只有4个人,而他的同学全是女生。原来这是所综合学校,有很多不同专业的系,所以占地才这么大。怪不得,给刘惜命分宿舍的学姐看他的眼神是怜惜的。

当刘惜命回到宿舍,已经有人在里面了,他正在敲笔记本电脑,探头问:“你好啊,同学。你住这里吗?”

刘惜命点头。

“你叫什么?读那个系?”那人转身正式的问。

“我姓刘,全名刘惜命,读哲学。”

“哲学!”那人飞快坐过来握住刘惜命的手,牵着他来到椅子处坐下说:“哲学向来是我们学校出了名难考,录取率极低而且通常都是女生的系。哥们,你怎么考进去的啊?”那人说着一脸求贤若渴,不耻下问,满脸桃色的表情,弄得刘惜命很迟疑。

“啊~全都是妹子的系啊~”那人感叹了一番接着道:“我跟你说,我正在编写新生风云人物版。”

“那是什么?”刘惜命问。

“就是把这一届有姿色,有能力的新生记录下来的文章。”

“你要拿来赚钱吗?”刘惜命又问。

“不是,兴趣而已。”那人挑眉的看着刘惜命说:“你就不好奇?”

“那方便告诉我吗?”刘惜命再问。

“只是初步统计啦,毕竟时间太短,我也有好多没有打听到的。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吧!那我就把我现在了解的告诉你吧。”

刘惜命点头。

“首先,哲学系四朵金花……哎,别走啊!”

刘惜命听到哲学系,还四朵金花,就有些嫌弃了。这一届哲学系,加他一起才四个人!这特么不是把辅导员算进去了吧……

可还是被那人拉住,他说:“口误,口误。三朵,三朵。”

他稳住刘惜命后再说:“嗯~说起神秘,当属心理学系的三杰。遇见他们人的都说,这三人形影不离,男的帅女的俏。是同一个高中毕业,考上来的。他们的领头者有个怪癖,最喜欢笑兮兮的看人。”

“厉害。”

“然后就是体育系的双璧。”那人郑重的说:“古有木兰巾帼不让须眉,今有妍姿英雌而压群雄。”

“什么意思?”

“听说徐妍姿是个大胸妹!”那人说着说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比划着。

“几个意思?”

“唉。”在刘惜命不想打扰那人沉浸在幻想之中时,有一个人很帅的男生走了进来。他默默的看了两人一眼,爬上了自己床。

“你好啊,同学。”刘惜命说:“我叫刘惜命,以后多多关照。”

进来的高冷男没反应。

“不要白费力气了,他是不会回应你的。”那人说。

“你没事啦?”刘惜命古怪的回应他。

“切,我根本就没事好吧。”那人说:“只是带点个人爱好而已。”

“哦。”刘惜命转身便走。

“诶,别走啊。”那人又托拖住刘惜命说:“上床的那个家伙叫任暄。心理系三杰之一,个性冷漠,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心理系的啊?”刘惜命默默的在心里点头,不是学到自己疯了吧?以后走路碰到都离远点好啦。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人说:“我们这一届的军训取消了,又恰好学校一百五十周年庆。所以三天后,迎新会和校庆一起弄。到时候,除了高年级的学姐会有表演,我们新生也要求出节目。嘻嘻,看我编个新生十大绝色榜给你开开眼。”

“谢啦。”刘惜命无语的回答:“你不是说双璧吗?”

“哦,另外一人叫楚烈。是个极度自信又自负的家伙,人也帅。行事作风和他的名字一样炙热火烈,感染性极强。听说已经有一大圈迷妹,堵在体育系宿舍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厉害。”

接着那人兴致缺缺,刘惜命也准备回自己回床上,他在楼梯中间问:“对了,你还没介绍自己啊!”

那人探头出来:“我没说吗?”

刘惜命点头。

“鄙人白寒秋,新闻系,立志当一个杰出的记者。”

看着他自信的脸庞:还是挺靠谱的,刘惜命内心默然。

三日后,朗月西斜,碧空万里,星星点点,天公作美。

校园内,张灯结彩,金玉满堂,热热闹闹,人潮汹涌。

“诶,你怎么还在寝室?”白寒秋跑到宿舍拿东西,看到刘惜命待在寝室内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惊讶的说:“校长训话可以不听,学姐们的表演要开始了,怎么能错过!”

说着,硬拖着刘惜命往大操场走。

“哦豁,哦豁~”白寒秋兴奋起来,在人群中穿梭,用自己本能融入其中,放飞自我,展现社交本能。

时而大笑、时而卖萌;时而内敛、时而放浪;时而深沉、时而和煦。

双手插口袋的刘惜命看着人潮内消失的白寒秋,不由得感叹:真厉害!

主舞台的狂欢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刘惜命稍微在外围逛了一圈准备离开。却看见那个撞倒他后捡了包子跑掉的女生,匆匆往舞台一角走去。刘惜命不由的跟上,看到她和两个人站在一起聊天,俏脸有丝红晕,煞是可爱。其中一人是任暄,他不再是寝室里冷冰冰的表情,灿烂的笑容更像一个邻家的哥哥。这两人围着的是谁呢?刘惜命好奇的走近了点,恰好被第三人发现,引来女生和任暄的目光。

刘惜命看到女孩生气的模样,貌似在告状惹得第三人宠溺的微笑。又看到任暄与他的朋友们交流后便警惕看向刘惜命,第三人于是带着女孩和任暄朝刘惜命走来。

当他们越来越近,刘惜命有点慌了:如果早点回寝室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小白啊,你在哪?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啊!

“你好,同学。我的名字是苏铭轩,你呢?”

女生的声音?刘惜命想着抬头便看到苏铭轩如墨般的眼眸:清澈、宁静、深邃。

皓齿粉唇梨涡浅,剑眉星目肤貌白。

无需道声女公子,长安一日盈车载。

中性的装扮,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的笑容,平易近人的样子。

“全名刘惜命,文刀刘,惜命怕死的意思……呵,呵。”刘惜命忐忑的回应后看向捡包子的女生说:“那天,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害你吃不成包子,本想补偿来的,可是你跑得太快了。”而那女生抿嘴羞怯的躲到苏铭轩背后去了,小眼神不安的看着他。

刘惜命见此不由得瞥了一眼旁边的任暄,于是他故作惊讶的问:“哈,任暄你也在这啊~待会一起回寝室吗?”

任暄没有回应且逐渐变成一副扑克脸。

“哈哈哈~”苏铭轩再也忍不住了,刘惜命也只能陪笑。

此时一阵喧嚣,人群自动分开,有一女子朝这边跑来。还没看清楚她的影子,只听见她说:“紫,你的表演快要开始了,赶紧跟我去后台准备啊。”

她说着便把包子女生拉走了,白寒秋站在周围,看到刘惜命和任暄站在一处,本能好奇的发愣了一下,最后跟着那女子后面离开。

临走前白寒秋还挤眉弄眼的,这番操作把刘惜命看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人群又自动合拢起来,恢复了热闹。

“你喜欢紫,对吗?”苏铭轩问。

“嗯?”

紫是那个捡了掉在地上的包子就跑的女生吗?呵,刘惜命嘴角会心一笑,摇了摇头又止住。

苏铭轩微笑着目视他,看的刘惜命心头有些慌,任暄保持沉默,低眉沉思。

听到主持人开始报幕,几人不约而同的向主舞台望去:接下来表演的是心理系新生紫带来的钢琴表演《回忆已远去的日子里(想い出は远くの日々)》

曲调缓缓而起,周遭也变得安静,空灵的音乐安抚着在场人的心灵。刘惜命聆听着,望向舞台中央的紫:略施了粉黛,双马尾梳成一头秀发,公主鞋、黑丝、长裙~白色钢琴相伴,在灯光的映衬下,恍如仙子。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等紫离开舞台,刘惜命才发现任暄和苏铭轩已看不见踪影。而那些同学还在叫着紫的名字,为她激动、为她欢呼、为她着迷。

之后其他节目登场,刘惜命兴致缺缺。他离开时朝舞台上方的星空看了一眼,默默的说:“这样的紫,谁会讨厌呢?”

那晚过后,任暄的态度没有刚来时的冰冷;那晚过后,白寒秋说自己找到了一生挚爱;那晚过后,刘惜命忘记自己曾睡了个甜蜜美梦。

“大新闻,大新闻啊!”白寒秋急忙忙跑回寝室大声的说。

刘惜命放下手中的书问:“你的《绝色十大》修订好啦?而且卖的不错?”

“不是!”白寒秋回应后又问:“任暄呢?”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对哦,这个时间点都是他们心理系的在一起。”白寒秋说:“真羡慕任暄的朋友,可以和徐妍姿住在一起。”

“嗯?”刘惜命现在知道了,那晚校庆拖紫走的女生就是徐妍姿,一位热情开朗,成熟智慧,十分有魅力喜欢在朋友们面前自称大姐姐的人。

因为任暄的缘故,彼此见过几面。看着白寒秋神往的表情,刘惜命猜到他想把自己代替紫在徐妍姿怀里蹂躏吧~

“咳,什么大事情啊?”刘惜命问。

白寒秋回神还意犹未尽的说:“是这样子,你参加社团了吗?”

刘惜命摇头。

“学校规定只有大二的学生才能申请创立社团,而大一新生强制必须加入个社团的。你这样,会扣学分的。”白寒秋说:“跟我一起去报名搏击社团吧?”

听到这话,刘惜命看着自己与白寒秋两人的小身板,一脸的疑惑。

“你……喜欢挨打?”

“我探到风,徐妍姿也在。利用她的同情心,求她收我们做小弟,罩着我们……”

“一步步接近对方,摸清喜好,投其所想,最后一举拿下?”刘惜命说:“小白,你好坏啊~”

“嘻嘻,彼此彼此。”白寒秋自鸣得意的回答。

“你一个人去也行啊?拖我下水干嘛?”

“人多力量大啊!”白寒秋激动的抓住刘惜命的手臂说:“兄弟,我需要你的支持!”

刘惜命勉强抽出自己的手,看着白寒秋的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已经有些心软了,又听到他说:“校庆上,徐妍姿带走的女生会跟她一起哦。”

“什么?”

“嘻嘻,别装了。”白寒秋笑眯眯的说:“苏铭轩说你喜欢她,这下我们有共同的理由了。你会答应的,对吧?”

刘惜命说不话来,很惊讶的看向白寒秋,脑袋里思考着:喜欢?她、她吗?

“咳。”任暄的声音突然出现并打断两人的对话:“刘惜命,铭轩找你。”

“我?”刘惜命思绪断线后朝任暄好奇的问。

“对。”任暄回答:“现在,跟我来吧。”

“可是宿舍马上要关门了。”

“我也要去!”白寒秋大声说。

任暄回应:“不行,没有邀请你。”

“那你一起去吗?”刘惜命看着窗外的月色问。

任暄点头。

刘惜命迟疑了一会说:“那好吧,走。小白,就麻烦你看家了。”

夜色静如水,叶影徐徐向东行,风轻且迷离;遗世氤氲晖,乱花纷纷香自生,爪鸿曾留痕;薄月笼沙退,长路漫漫何枝栖,笑靥映倩兮。

“怎么啦?走啊。”任暄对呆在原地的刘惜命说。

“前面那个,那个女生是:苏铭轩!”

任暄点头,督促着刘惜命一起前行。

“你好啊,刘惜命~好久不见。”

“嗯。”刘惜命回答着,目光在四周环绕。

“紫今天遇上了件糟心的事,早早睡觉了,有妍姿照顾她。所以,我就拜托任暄约你出来。”

“哦。”刘惜命点头回应,沉默了一阵问:“有什么事吗?”

“可以陪我~们走走吗?”

刘惜命看向任暄,他抿着嘴。

“请。”

“谢谢~”苏铭轩笑了,笑的有点开心。

说起四季的变化,当属夏夜最是迷人。一个人走在街上时,淡淡的花香可以纾解困惑、暖暖的微风可以排解寂寞、盈盈的灯火可以催眠入乡。倘若身旁有其他人呢?

苏铭轩没有说话,刘惜命不敢问,任暄的眼睛里没有他。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前方也显得阴森森的,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起来,叶片黝黑成刀,覆首以待;叶影凛凛,风坠入骨。

“他们想干嘛?”刘惜命自语着,内心道:绑架?可我也不是有钱人啊?诶,苏铭轩人呢!刚才还在前面的啊!消失啦,不见啦,遇鬼啦!

刘惜命看到苏铭轩消失在那团黑暗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停了下来,不肯向前,脚步还想后退了一点。

“怎么了?”任暄与刘惜命并排后问。

刘惜命看着任暄帅气的脸,良久才说:“我可以回去吗?”

任暄听闻眼神黯淡,回答:“可以,随时。”然后一言不发的跟随苏铭轩而去。

而刘惜命听到自己随时可以闪人,也就安心不少,于是大着胆子问:“这是去哪啊?你们要干嘛?”问完,观察了周围,感觉有几分熟悉。

“观星。”任暄停住回答完就酷酷融入到黑暗之中了。

刘惜命才恍然大悟,前面拐弯就到棱镜湖了。卸下防备后,他立马追了上去。

“你不走了吗?”两人并排后,任暄问。

“呵呵,现在回去寝室也进不去啦~那就看完星星再回去,还可以吃到大食堂第一碗粉,而且明天没有课。”

到了棱镜湖,苏铭轩在榭台等了一阵子,她站起来说:“你们好慢啊。”

“对不起。”任暄说。

“是我因为害怕走的比较慢了些,任暄只是陪我。”

苏铭轩点点头,看了任暄一眼,轻轻的回答:“知道啦。”

而刘惜命瞥到了她转身离开时,嘴角的一丝笑意。

学心理的都这么怪吗?刘惜命对自己说。

看着任暄离开,连忙跟上,毕竟灯光已经不多了。而夜幕如同一只大碗笼罩着棱镜湖,湖面一丝波澜都没有,点点亮光跟随前方的影子跳舞。

由于学校的修补,这一条上峰顶的路上没有太大的危险。只是灯火幽暗,脚下需要多多注意。

“今晚真的看到星星吗?”视线虽然被树丛遮蔽,可天空是阴沉沉也分辨得出,刘惜命的自叹。

“什么?”任暄即使在刘惜命身边,也没有听的真切所以问,而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

刘惜命知道他看的是苏铭轩的背影,下意识的问:“嗯~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任暄听到这个问题,脚步变得缓慢,几次吸气想要回答又被自己否认。而他的眼睛看到到前方的身影便坚定的走下去,一丝低吟、一声祷告,留下四个字:“无可替代。”

跨过山腰,刘惜命若有所思,他立马上追上了苏铭轩,问:“你的目的!不要再没有意义的走下去啦……”

“你累了?”苏铭轩问。

“大晚上的,山路崎岖,很危险的!况且月色不明朗,不一定看得到星星啊~”刘惜命望着前方深邃的道路问:“值得吗?”

“刘惜命,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苏铭轩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

“回答我的问题啊!”刘惜命跟上说:“任暄说你无可替代,是因为他把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吗?你也想把我变成傀儡吗!”

“没有。”苏铭轩回答:“我不是任何人的精神领袖,从来都不是。”

刘惜命不懂,不懂的是苏铭轩说这句话里复杂的语气。

“你听过《月光女神》的故事吗?”苏铭轩问。

“谁编的?”刘惜命随口回应,警惕的眼神看着苏铭轩的笑颜。

没错,苏铭轩正在哈哈大笑,等她笑完才说:“想听吗?”

刘惜命立马摇头。

“不可以拒绝哦~”

这时候刘惜命才发现,视线里只剩他和苏铭轩两人,任暄不知道藏到那片黑暗之中了。

他慌了,应该带小白来的,白寒秋才是最爱听故事的那类人啊!

————分界线

秦楚多野祭、淫祀,信鬼神者众。

两国时有纷争,为粮、为地、为奴隶。处两方之人互卖之,过着风雨飘摇、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生活。

一日,看守疏忽。

青壮的奴隶头目纠集越狱者,杀官欲亡,入山而逃,老弱妇孺从之者众。

前路艰险坎坷、山棱崎岖,后有官兵追捕、抓即立死。

于是,逃亡者商量白天停滞山间与敌盘旋、采果休整,夜晚钻林而走、摆脱追捕。

他们以月光为引,纵使一路饥饿乏身、劈荆斩棘。泪水唤不醒倒下的亲人,鲜血安抚不了躁动的灵魂。有的人祈祷,有的人麻木,还有的人疯了。

庆幸上天还是给予了这些痛苦人们回应,月光领着他们到了一处适合宜居的山谷。人们认为这是月光带来的恩赐,活下来的人在此繁衍生息。

他们的后代毎十年的圆月,便会到山谷顶峰献上童女祭祀,而后奉为月光女神。以此换取村庄丰收和子嗣健康。

————分界线

“这个故事怎么样?”苏铭轩问。

“乌漆嘛黑的,看不到星星啊~头好晕,好想困觉。”刘惜命环顾了四周打着哈欠回答。

接着两人对视,要不是大平台放置了电灯柱,刘惜命不仅方分辩不清,恐怕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

“祭祀的本质是降低恐惧带来的破坏,掌握溺水者心理,将其团结在一起。从而达到克服困难,创造奇迹。”苏铭轩移开目光,走到大平台边缘倾述:“在平凡的生活里,人们寻求希望、接触希望、把握希望,让生存变得有意义,让社会变得和谐,让自己快乐。”

她俯视着大地,眼神里包含忧愁,那姣好的面容应该是纯洁的天使,但在这暗无天际的环境里更像是从地狱之门中挣扎冲出来的魍魉。

任暄悄悄的出现在她身旁,无声的陪伴、炙烈的憧憬。气氛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灯光拉长影子。起风了,视线更加昏暗,他俩就这么静静的伫立若隐若现。

原来还是人的样子嘛,刘惜命摇晃着脑袋心里想。

“是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吧?慎独很难的啊!”刘惜命说:“所以,一份依靠可以成为一种温暖,一份温暖就是一种希望,如同故事里的月光。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啊?刘惜命。”苏铭轩转身说,一同而望着刘惜命的还有任暄。

“我已经答应小白,去搏击社了。”

“不一样!”任暄开口,被苏铭轩拦下。她说:“我的愿望是能够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计过往、彼此帮助、彼此扶持,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星空中代表希望的月光。”

“你的意思是,我的星空一片黑暗吗?”刘惜命问。

苏铭轩摇摇头回答:“你跟我很像,让我觉得很亲切,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刘惜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被学心理的盯上,很危险的样子啊。

“你看!”苏铭轩抬头看着天空说:“即使更深邃的宇宙中,仍有一丝丝光亮。”

刘惜命和任暄朝着苏铭轩看去,那萤明之光随时都可以被吞灭。

“你们视力真好,我这近视只能看出一点点斑亮。”刘惜命说:“瞎子可就看不到你说的这些咯。”

苏铭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所以,正需要我们去成为光啊。”

“不好意思,我不认为自己能够胜任‘成为光’这件事情。”刘惜命摇着头说服自己。

“不要这么快就下决定,任暄很看好你哦。”

“啊?”刘惜命诧异的朝任暄看去,任暄侧着身子躲开刘惜命的注目。

苏铭轩靠近刘惜命,她伸出手指,指尖点在刘惜命的胸口。微笑着轻声说:“愿你胸中之火不灭。”

苏铭轩闭上眼睛,任暄也低下头颅,刘惜命也感到很放松。

彼此维持在一种宁静的平衡里,良久~

“这、这个,好吧。谢谢你……”

“答应啦?”苏铭轩问,她放下手臂。

“嗯。”刘惜命回答:“多参加一个社团,也没有坏处。”他又问:“不是要大二才能成立新社吗?”

“对,所以我们得先物色社员。”苏铭轩说:“那我们社团的简介就交给你写咯。”

“为什么?”

“任暄不擅长写作,而我手臂举的太酸,提不起笔了。你不是想要紫那个丫头写吧?”苏铭轩说:“最重要的是,你拒绝了我三次!就这么定啦,你来写~”

刘惜命处在懵逼中,而此刻一轮明月升起,看到了花草欢喜跃动的身影,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困还不赖。

顺着苏铭轩的目光远眺,星光点点,密布成煌,极目远视,清风微凉。而她眼底的愁绪只有任暄见到了。

真的很漂亮,刘惜命沉浸在这幅天地之作里都忘了是怎么回宿舍的。

“起床啦!惜命!”白寒秋大声疾呼:“说好了,去博击社报名的,再晚就见不到徐妍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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