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把裤腿撩起来的时候
奶奶被吓到了
然后说,这么一大片都是拿针扎的啊!憨娃!得多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
那能不疼吗?
奶奶开始哽咽了眼泪就流出来
我抱着奶奶的头拍了拍她满头银丝说
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
然后我告诉她
这兔子是爸妈,海棠花是你和饭饭,玉兰是刘兰,头上的鹿角是家里领头的爷爷,鹿角也代表健康和平安(其实设计的手稿里还有君子兰,我的妹妹)
奶奶低语,这么重的东西…奶心疼你
最后奶奶说,这么大一片,得二三百块钱吧
我说,嗯!差不多吧
2
昨天刘兰还有黑小哥陪我一起去的侯马
早上十点半到了师父的店里
和师父商量了下细节
最后敲定时已经十二点
去对面一家面馆吃了饭
师父掏了钱
吃完饭回到店里又稍作准备
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他这个工作的地方确实不大
五平方不到的地方
墙上挂着一把大扇子
另一堵墙上排列着些红黑相间的脸谱
一个角摆放着工作台
机器练功皮子颜料也凌乱的扔在工作台上
靠着工作台放着一个红色皮革包着的床
像极了医院给病人诊断用的进门就让躺上去的那种玩意
这床让我感觉自己是来做人流的
总之如果不是事先他的作品和手艺
看到他简陋的工作环境我真是要打了退堂鼓的
3
纹的过程
就是忍受疼的过程
刚开始我还能看看草榴
浏览色情网站
像周星驰凌凌漆里用毛片当麻醉剂一样
确实还管些用
前面的四个小时过得非常快
我也还能闭着眼睛
在脑子里描述这是怎样一种痛
一根针扎进你的肌肤然后来回搅动着
像是一根筷子插进一盆凝结的黄油里
来回摆动着筷子
所过之处皮开肉裂
好在针头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时间
所以疼痛也不深入
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
疼痛也被切成很多小碎片
嗒嗒嗒嗒嗒…
机器的声音不间歇的来到第五个小时
可以说最后两个小时最难熬
我用衣服盖住自己的脸
每扎一下其实都能让自己咬牙切齿龇牙咧嘴
我也曾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是一针下去不管你思绪万里也立马把你拉回那个下针的地方
本想看着师父操作
可是看着师父下手前我已经开始预支了那里的疼痛下手后疼痛就又翻了倍
4
有些事情突然就出现在你眼前
也许在不知道的地方预谋很久
有些事情现在你们都接受不了
但不代表将来它不会备受追崇
我们把自己的一意孤行和不被理解都归于时代
这个时代让我们左右为难让我们压抑着矫情着碌碌无为着
我所成为的正是这个时代塑造的
歌德说
什么是你们的义务?是时代的要求
如果我错了
那无疑是时代的错
所以我带着腿上时代的产物回了家
竟为自己想了这么伟大的一个借口
...
紫霞说,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至尊宝说,你就告诉他这是上天安排
真的?
上天安排还不够你臭屁的啊
“爸,上天安排的,您就留下我这条腿吧”
5
牛犁地
电动纹身机在皮肤上工作的感觉用这种传统的耕作方式形容最为贴切
伴随着密集的哒哒哒机器声时间来到最后一个小时
这时候我打心底里佩服那些有着大面积纹身的女人们
我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
腿也开始颤抖
师父的功底也让我敬佩
再一盏发着耀眼白光的折叠灯下
连续六个小时作业
当然疼痛在我身
他更多的像画家一样在我小腿上挥洒着他的灵感
在我快达到疼痛的忍耐极限时
他问我君子兰还要不要加
这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半小时
我说,要不就先不加了吧
他说,嗯,好的
我说结束了吗
他说,快了,最后一步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的脸又一阵抽搐
决定不加君子兰之后
他问我,要洋红还是翠绿
洋红吧
嗯,洋红目前是最安全的一种颜色
所谓安全就是注入皮肤后色料不会轻易和使皮肤产生过敏症状
颜色越深越不安全
我瞄了一眼师父右胳膊上的一朵大大的深红色玫瑰花
师父笑着说我之所以纹深红因为我勇敢…
好吧
最终洋红铺垫在了兔子嘴巴的部位
这抹一开始被我打心底里拒绝的红色竟然现在成了我最喜欢的一处
6
终于来到最后一步
描白提亮画高光
这时候纹过的地方已经的肿了起来
整整齐齐的凸起一只兔子的轮廓
因为红肿
原本黑白的图案也仿佛被注入暗红色的色料
最后一步就是要在这红肿的地方再扎出一片亮点
在美术素描里这亮的地方叫高光
可以使画面更有层次感和立体感
让细节之处更加细腻完美
算是点睛之笔的意思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最难熬是什么意思
每一针下去就像在我溃脓的疮口上来回搅动
每一针都让我牙齿紧咬拳头紧握
疼痛从腿部过电一样向四周扩散直达发梢和全身的汗毛
我看到小腿肌肉已经开始不自主的颤抖
脑子里一万句我操飘过
我这又是何苦呢
他妈的
旁边黑小哥这会都乐开花了
以后还纹不纹?哈哈
我给他一个中指的心情都没有
都说纹身上瘾
上尼玛的瘾啊
7
最终用时六个小时十五分
结束的那一刻真是解脱啊
虽然小腿火辣辣的
有点身心疲惫
不过看着这成果
还是很满意的
作品超出我的预期了
结束后觉得承受的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8
最后感谢黑小哥和我老婆的陪伴
还要感谢师父精湛的技艺
也许暑假我们又会见面
那时候他也成为我真正的师父
因为我要拜师学艺了
…
20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