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空地,正对着阳台,它一年三季都在长草,花开花落好像与它无关。春天它是浓浓淡淡的绿,秋天它是深深浅浅的黄,我叫它草原,这么一叫,我忽然觉得人生阔绰了起来,放佛我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我常常逃开家务,对着它,静立或小坐,它绿的干净清爽,外物难侵。就像故乡田地的麦苗,一场春雨过后,绿意蔓延成一片,纯真悸动的眼睛看过去,心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麦田是我小时候的的乐园,大人在田间锄草,我在他们身后跑来跑去,跑累了,就躺在麦田里看蓝天,麦苗像地毯一样柔软,躺在上面多惬意啊!春泥麦苗的清香像雾一样笼罩过来。
薄暮风起,麦苗在风里轻轻摇曳,也在我心里轻轻摇曳。望着远处快要跌下山去的太阳,心里升腾起一股温暖又迷离的气流,多年后,它们变成了一首首言不及意的诗,字里行间依然能辨识出少年岁月的惆怅与孤单。
一个午后,房间足够干净,也没有衣服要洗,我开始巡视草原,如老友,多年不见依然能将它们一一指认。席地而坐的叫“墩子草”,它枝节横生,很失风度的与比它孱弱的草争抢地盘。这可是霸权行为啊,我手作“剪刀”状吓它,希望它有所收敛。舞之蹈之的叫“知风草”,它长袖善舞,刚作飞天之势,风却煞止,奈若何?俯首弯腰的叫“狗尾草”,它叶叶猗猗,在那里一拜再拜,偶尔的昂首,給它增添了一些磊落之气,我执拗的认为,它的参拜只言感激,无关谄媚。
最后,我多半会在几棵蒲公英那里结束巡视,它们缀于草间,却并不突兀,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乘风云游山峰云岳,流泉飞瀑,我称它是有“英雄梦想”的花。
投身都市,触目皆是高楼,难得这片隐匿于楼于楼之间的绿地,让我游憩,让我远离喧嚣。
我常常望着这一方绿意出神,春天它是绿衫袭袭的仙子,告知我在浩荡的尘世,不必追逐似锦繁花,那是一场不长久的奢华。在光阴里自清也是最好的年华。秋天,它是头顶着苍苍黄发的智者。告知我优雅的老去并不难,纵然白发覆额,春来,依然关心草长花开,那是生之乐趣,也是生之意义。
这一方绿意,让我迷恋的,也许是一段典藏在青草陈香里的少年时光,也许是一段立志从俗却又不甘的小浮生。与它静默相对,我常常忘了自己是一个俗事在身钟鼎在肩的人,更多的时候,它是我的远方和诗。它消磨掉了我平淡日子里的凡尘倦意,它让我在光阴里与自己相遇也相离,相窥也相悦。
荣时蓬蓬,枯时决绝,一岁一枯一荣,不耀目却自成春色,这是它的洒脱,也是它对生命的敬畏。如果生命注定是平庸,不妨活成一棵草的样子。把粉黛饰冠交给春花,把参天豪情交给大树,花间树下,那盎然绿意就是它的芳华。
后记
一个星期天,游玩归来的孩子问她爸,我妈呢?她爸酸溜溜的说,你妈又去看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