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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秀?”祁无方挥手让那两位捏肩的女者退下,自个儿坐起身,“已经十八年啦,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位这么好运到我这儿来挑人了。”祁无方小到,十八年前,他才从父亲手中接过这里,就见证了一段缘,这一次又会是谁?祁无方在心中想到,转念又想起了胡笳十八楼的规矩,也汗颜。

  夜来了,即使是春天,即使有花草树木所包围,却还是让祁无方与祁小梦有些轻微的抖动,两人当即决定进入洞里,随后一人扛起凳子拿着茶具,一人扛起桌子进入洞中。

  “唔,洗好啦,囡囡干净不干净啊?”卢香琼在女者的服侍下,穿上一件普通的麻布衣,梳着两个小包,被带出了房间。领着她的女者没说话,也好在卢香琼懂事,也没废什么时间。

  此时,州道上几辆马车缓缓而过,偶尔会有几辆华丽的马车招摇着路过望郊坡,有直奔不期城而来,也有几辆普通名车围着无方楼附近徘徊,最后驶进茅屋内,此时里面已经有人了,还有一辆特别打眼的马车,一匹马,马头居然系上了紫粉色的绸巾释带,窗帘也以紫粉色绸巾打眼,上还刺有芙蓉两朵伴鸟图,就连门柱上都雕有十八名乐器,夜光与烛光交织在一起,车中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此等夜色,十八秀的乐应该如何搭配?”不知是谁出了声,来的人个个翘首以盼,胡笳十八秀在梦安国、蕃尼十八部实以及大契国之间一座背靠荒山的地方,也是那年不巧大契国跑到梦安国来抢地盘,阴差阳错,一个有钱的商人,富敌三国,然后他付给三个不同的地方买下了这只占到不期城十分之一的地方,修起了胡笳十八楼,容当世所有乐音,选十八乐女,也就是初代十八秀。

  “诸位是想听曲儿?还是想看人。”兰音从车里跳下,“兰音出门在外,身上唯一带着的,也就这支夜箫,正巧,楼中出了首新曲,出发前也学了个大概,诸位可得好好听评一番。”兰音将夜箫竖置在胸前,夜箫底部缀有一个红色万福球做以装饰。丹田稍稍用力,气随着口流入夜箫,四孔夜箫在兰音四根玉手发出高低不同的妙音。

  夜色很静,箫声伴着清风,乐曲很长,中途虽然也有些轻微的卡顿,不过很快恢复。

  潇潇利雨沐如声,一曲终了未还魂。“各位,此曲已经结束,诸位就没有什么建议提给十八秀的么?”兰音将夜箫收进小袖之中。

  那些或倚或靠自或是坐在自己马车上的人仿若如梦初醒般回神。不知是哪辆马车上的人说:“十八楼的乐曲我们这般凡人听上几曲也算是美梦一场。”

  “就是,胡笳十八秀个个都是技艺超群的人,兰音姑娘最拿手的不是夜箫吧。”

  “诸位,请吧。”祁小梦从洞口出来,之前的箫声她也听到,在她心中唯有天籁二字才足以形容,可是她不知是谁所吹奏出此曲,她将院中都扫过一眼,转身低头在前带路。

  一行人走至洞深处,祁小梦停下,作礼后离去,一溜烟功夫,祁无方带人迎接:“诸位,舟车劳顿,且随休牧来。”祁无方在前带路,走至一大房处,掀开门帘,“这儿就是这一次拍卖的十五位姑娘,诸位挑好后就请跟着小梦。”话罢,祁无方行礼往前而走,留下一名女者在房外,“请。”众人点头示谢。

  挑来挑去,年龄最小的卢香琼被剩下了,这屋中此刻只剩下卢香琼与兰音,两人相视几下,卢香琼迈着脚丫往兰音所在的位置跌跌撞撞的跑去。

  “哎!”兰音将耳前的碎发撇在耳后,轻声叹着,“孩子啊,以后我定将你当自己的来带,别恨我哦。”兰音轻轻的将卢香琼抱在怀里,问道:“囡囡,跟着我好不好啊。”

  卢香琼疑惑的望着兰音,突然就伸出小手抱着兰音的脖子,小小的头搁在兰音的肩上,不停的咯咯笑着。兰音轻轻用手拍着卢香琼的背,跟着祁小梦去找了祁无方,此时,早先的那些人已不见。

  “确定了?”祁无方看着兰音怀中的小孩儿,将桌上最后一本递给兰音,“好好待她。”

  “嗯。”兰音从腰间取下钱袋放在桌上,“十个够吗?”

  “够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兰音离开,坐上马车,将卢香琼放在软床上,轻轻说道:“孩子,睡一觉。”

  卢香琼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搭着紫粉色的小被,迷迷糊糊中睡去。兰音见卢香琼这么快就睡下,心中苦笑,这孩子恐怕还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兰音取出火折子将车门两个角的引烛点亮,扬着马鞭,往马屁股上轻轻一挥,马儿开始碎步迈上了去胡笳十八秀的路,兰音也就这么倚靠在左边车框上,读着祁无方交给她的书,这本书很薄,毕竟卢香琼也不大,记录的东西也很简单,比如生辰腊月十五,几年几岁什么的,然后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因为什么而贬入奴籍。

  不多时,这书兰音也看完了,她回头看着里面的卢香琼,左手握着鞭子轻轻一挥,换来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笃笃笃往前方未知方向行去。

  夜儿微凉,轻风微爽,兰音驾着马车,心中微怅,兰音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家乡,这背后的不期城离她越来越远,没多久就能抛下,但有一种距离藏在心头,忽近忽远。兰音哼起了歌,在这寂静岭,低吟婉转,离乡许久,忘了前事如何,一曲寂静岭促使抑或是催促着兰音与卢香琼一道忘了身后的不期城。渐渐的,兰音轻轻唱了出来,曲中调就是之前所吹奏的夜箫曲,字词简短,兰音一瞬激灵,稳住马车,翻出树板,刻刀,刻下一曲:

  雁山月如钩,寂静岭下愁。

  南望是皇城,北望是家楼。

  南北朝相望,湘女异地留。

  风儿婆娑久,也为伶儿走。

  雁山月如镜,寂静岭上留。

  南望雪满地,北望黄沙飞。

  南北朝向望,湘女忘雪南。

  风儿婆娑久,也为伶儿留。

  兰音将诗曲刻完,慢悠悠流下一滴泪,打湿树板,她用衣袖将其擦去,收进了小箱中,这辈子她恐怕再也不会离不期城,而躺在车里的卢香琼还有十八年,不长也不久。兰音其实自己觉得心情很好,却还是不停的哼着这首曲,曲名嘛她还在思索,唱了一遍又一遍,三个版本合成一首调,由最初的高音到过渡的低吟最后的低沉。

  “师傅,还在想吗?”此刻离两人相遇过了半载,兰音教会了卢香琼简单的乐,以及随身带着的夜箫,四个音孔,发出的是什么曲调,卢香琼也知道了些皮毛。

  “想好啦,琼音,我们去紫阳湖转转吧。”琼音是兰音给自己这位内徒取得名字,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提过不期城的人和事,其实,卢香琼她此刻已经记不清不期城的事了,她只是知道,并且对兰音口中的胡笳十八楼感到好奇与向往。乐曲,乐音,乐痴,听过了兰音吹奏的‘月调’,卢香琼发现自己再也听不惯别人所吹奏的曲了,从此她便对远方的胡笳有了向往,对一个素未相知的楼有了归属感!

  “琼音,听曲吗?”兰音牵着琼音的手,往北而望,“师傅最拿手的哦。”

  “最拿手的?”

  “是啊,师傅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胡笳十八秀,有十八样主乐,数不清的副乐,师傅弹的是六主丝弦筝。”

  “筝?”卢香琼重复一遍,兰音已经拉着她往岸边停靠的游船走去,兰音掏出颗金豆子放在船商手中,问,“乐游可还有。”那名商抬头看着卢香琼,提醒道:“孩子可要看好哦。”

  船商名进一旁的小屋,屋中此时还有几位赤着上身的小伙儿在打闹,看着船商进来,急忙套上棕色短褂名露出两秀美的胳膊。

  “东厢,你过来,言行举止好一点儿,外面有一位夫人还有她女儿,别把人吓到了。”船商看着角落里安静的名者说。

  东厢从角落里走出,顺手用肩上的汗巾擦了便身子,跟在船商后面。

  “夫人,请随我来。”东厢躬着身子,走到兰音与琼音坐着的地方,行礼,然后看着他们起身,才转身带路,“夫人,这是一艘小型的乐船。”东厢介绍到,先一步踏上了乐船,“夫人,小姐,船身有些晃,请小心。”东厢提醒着。兰音没有在意,抱着琼音稳稳的走上前去,然后从钱袋摸出银子放在东厢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上:“我那个院子里缺个人儿。”

  “夫人,这……”东厢有些动心,可是想着自己那份契约上的金额,断绝了念想。

  “你不用急,等这船回来后我再问你答案。”兰音牵着琼音在船舱内坐下,抚弄着面前的钉在桌上的筝,“这连中等都达不到。”眼神表情中带着明显的嫌弃。卢香琼伸出小手,学者兰音的样子,在二十五根琴弦上都摸了一招,然后用右手中指挑起根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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