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酒桌上,同事问起我的年龄,我说已过三十,他说:“你真年轻呀,才刚过三十,我要是像你这个年纪多好!”
我不觉莞尔,跟这些大哥们相比,我当然年轻,可步入围城的这个年纪,真的还年轻吗?年轻是相对的,不年轻也是相对的,保持一颗童心,任何境况都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即使耄耋之年也年轻;步履沉重,心事重重,被生活蛊惑,被命运捉弄,像祥子一样走向深渊,未及享受青春却已蹉跎了身心,又谈何年轻?如果不和长辈相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不再年轻。
站在二十岁的路口,我遥望过我三十岁的光景,我想象我的事业,我的家庭,我的子女,我的父母,我在任何可能的地方,结识任何可能的人,做着任何可能的事,那时候总觉得十年太长,时光悠远,人生有无限种可能,我望不到三十岁的模样。可现在,我真切地站在三十岁的路口,过去那十年,犹如白驹过隙,夹杂着混乱和迷茫,裹挟着挣扎与妥协,带我走到今天,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二十岁那年的想象,人生的剧本,远比任何影视剧情精彩,它给我埋下了诸多伏笔。到了三十岁,人生的伏笔已预设完毕,我沿着命运铺垫好的线索走下去,站在三十岁,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四十岁、五十岁…
三十岁生日的那天,我打算给自己好好过一次生日,对我来说,我需要这样一种仪式来纪念新的生活。可因为忙,最终还是没有过出什么花样,老婆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我喝了一点酒,吃了一块老婆亲手做的蛋糕,我却感到很满足,因为离开父母之后,我第一次觉得生日过得如此充实,更重要的是,在过完三十岁的生日后,我正式踏上了人生最丰盈的一段路,我的心境跟从前完全不同。
(二)
三十岁之后,渐渐明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体素质不像二十多岁那样完美,我肝脏的解酒能力越来越差,宿醉之后的第二天,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来消化昨夜的酒。单位实行坐班制后,每天长久地坐在办公桌前忙碌,导致我的颈椎和背部僵直,发作时疼痛难忍,我很怕那些令人绝望的病来到我的身上,很怕突如其来的意外击垮我的家庭,对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抗风险的能力实在薄弱。所以我不再熬夜,坚持跑步,希望我的身体机能消耗的慢一些。三十岁之后,我的身体不仅仅是自己身体,还是全家人的财富。
三十岁之后,我明白了什么是父母。如今常年在外,无法和父母朝夕相处,对自己的故乡,我像一个来往匆匆的旅人,不及感受温暖,又将远行。每次离家,最不敢望的是父母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期盼、牵挂、不安,所有隐忍的情绪都聚在他们那凝望的眼眸,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看一眼,眼泪汹涌而来,一转身,却似相隔天涯。
我的选择,他们都尽全力地支持,无条件地帮助,无论当初让他们怎样失望,他们最终会相信我的选择。我怕我会失去他们的信任,失去他们对我的耐心,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仍是他们牵挂的儿子。母亲曾对我说:“无论你去哪,你多大年纪,你在我面前永远是我的小孩。”现在想来,那种爱,比星空还要广大。
如今我也为人父,深知做父母的辛苦,人生的重心转向家庭,为了小小的她,我可以倾尽所有,我这才知道,倾尽所有也是我的父母愿意为我做的。我感受着他们的感受,做着他们做的事,担忧着他们的担忧。三十岁之后,我才懂得什么是父母,那是港湾,那是一种无尽包容和付出的爱。
三十岁之后,懂得时间的可贵。三十多岁的男人,被工作搞得精疲力竭,被孩子搞得晕头转向,“当初琴棋书画诗酒花,如今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的诗情画意被熬成白开水,属于自己的时间寥寥无几,一部期待的电影要分几段才能看完,一本值得阅读的书要一个月才能读完,一次朋友间的小聚因为各种事情要一推再推,我的个人时间被工作、家庭和孩子分割得支离破碎,碎片化的时间成了我日常生活的常态。在琐事的汪洋里,最难得的是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与自己独处,写一篇小文,看一部电影,能让我体会到比夜更深的宁静。
与其参与无谓的应酬,我更喜欢陪陪孩子,打扫一下屋子,独自在户外跑步,我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在生活满足的基础上,把时间放在家人和自己身上,是一件快乐的事,因为在有限的生命长度中,时间就像生命本身一样可贵,珍惜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是珍惜生命。
三十岁之后,学会了以坦然的心态看待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文学梦是我最实际的梦想,我的文学梦不过就是成为作家,能写出不同凡响的文章,可对于写作这件事,我想得多做得少,如果不是在简书上坚持日更,我可能还停留在“在脑海中写作”的阶段。我写的东西偏于个人化,自嗨式的写作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那种讨巧的文章我无话可写,另外,对于虚构性文学,我阅历太少,宏观思维不够清晰,无法驾驭虚构世界。
有一段时间,我倍感失落,我觉得我能力平庸,才疏学浅,梦想离我越来越远。在写了50篇文章后,我逐渐在文字里找到平衡,我从一个只会动嘴的人变成一个亲自动手写的人,我能文从字顺地表达我的想法,这让我感到欣慰,我接受了我的能力上限,不再质疑我的价值,这个世界不是所有梦想都会实现,追逐梦想的过程已足够精彩,坚持梦想的人,是自己的英雄。
(三)
三十岁的男人,人生来到另一个阶段,把过往埋在心里,把青春藏在记忆,不再轻易地缅怀春秋,将全部的情感灌注到将来的人生,面对真实的生活,面对风霜雨雪。这是我的路,也是你们的路。
愿三十岁后的我,依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