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圣杯降临之惑(中)
二零一二年除夕夜,西安城天降飞雪。时任中华法术学会(CMS)会长的李戌时在学会古色古香的大楼内撰写论文。这位古稀老人短发花白,气色却很好,着一身灰色长衫,戴了副老花镜,目光柔和,慈祥中透着阅历深厚的年长者那如山般的沉稳坚毅。
整栋大楼只余少数警卫人员,办公室内外寂静无声,一道黑影飞速穿行,至会长办公室大门外,才停下脚步。铿锵有力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李戌时抬起头来,苍老的手在空中一挥,大门“吱呀吱呀”便往两边拉开了。走入室内的是位身着深蓝色斗篷、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右眼戴着淡蓝色方形半透明镜片,其中有微型计算机,看起来不像是魔术师,倒更像科幻小说中走出来的角色。这位男子就是金陵空间魔术研究所的所长,于鳐。
于鳐本应傍晚时分来到,无奈飞机晚点,而李戌时每日都在此钻研至深夜,因此两人才得以深夜会面。
于鳐毫不客气,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打了招呼便直指警卫弊病:“节日只有两名警卫留守,且都在楼下警卫室睡着,竟给我溜了进来;若有魔术师攻入,会长可有性命之忧。”
李戌时拿来只陶瓷杯,满上茶,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微笑回应道:“老夫在周边布阵,知晓是你才未发动,你看,你不也没能察觉么?再说若真有不速之客,老夫这里还有名小警卫——”
话音未落,于鳐只觉得左侧柜顶有魔力反应,一十五六岁的少女提剑袭来,若不是于鳐匆忙闪避,只怕已被刺入心脏;姑娘来势汹汹,冲得太猛,于鳐一躲,她又踩着了自己的襦裙,“嗷”一声摔倒地毯上,顿时没了气焰,匆匆爬起,提着裙子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披散的长发使她看起来如同怨灵。
于鳐心中一惊,转头问李戌时:“李会长,这位是?”
“夜家夜狼,这投影魔术用得不错吧?她爹爹到西安办事,带着她一并来,不过临时去了军营,说得帮忙检查武器,便请我照看她几天,”李戌时说着,唤那姑娘来,“小狼,穿长裙本就不适合打斗,别赌气了,来,见见于叔叔。”
夜狼这才鼓着腮帮子回头看看,板着脸挤出三个字:“于叔叔。”这让于鳐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欺负了她。
于鳐不爱拖延,也不会试图改善夜狼对自己的印象,在红木椅坐下,直入正题:“现在已经能确认圣杯降临的时间地点——五年后,西安。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晓,时钟塔并未能观测到,我们打算对此保密,挑选七名优秀魔术师参加圣杯战争。不知会长有无中意人选?”
李戌时捋捋胡须,沉吟片刻,指指于鳐:“若非要指定人选,你、我家、夜家,还有其他那些在国内圈子里比较强劲的家族。他们手中或多或少有圣遗物,也有进行圣杯战争的觉悟。”
这下夜狼得意开口:“是啊是啊,爹爹把韩老乡的剑交给我保管了哦,说是老乡少年时代随身佩戴的呢!他那里还有秦剑、唐刀……”
李戌时赶紧打断她:“小狼,别说下去了,你这可坑爹啊!”
夜狼又鼓腮帮子,继续赌气,爬上柜子顶说自己困了,倒头一睡。
于鳐不解:“圣杯战争相当残酷,我们这一家派一个,岂不是伤了和气?”
李戌时摇摇头:“非也。圣杯为何要降临于此?圣杯战争的结果只有你死我活吗?圣杯在我中华几千年积淀的影响下会怎样?你可想过这些问题?老夫知道,你担心外人来此抢夺圣杯,想早作准备,然而因我中华大地灵脉降临的圣杯,孰能搬得动?”
于鳐更加困惑:“但其机制是……”
“圣杯自有选择,瞒下此事即可,倒无需刻意寻找人才。于家日趋衰落,更倾向于低调生活,仅有你在魔术师中拥有一定名望。若你想参战,老夫赠你一件圣遗物,配合你的空间魔术,也许能够发挥巨大作用。老夫这把老骨头撑不过几年了,不参战,赠物之事亦不会对儿孙提起。”李戌时站起身来,移去桌面杂物,在正中绘制一传送阵。光芒之中,一落满灰尘的楠木盒被从别处传送而来,自下往上缓慢显现。
李戌时捧着木盒来到于鳐面前,小心打开。只见里头躺有一绝美玉佩,仿佛沉睡的美人儿。李戌时压低声音道:“此玉佩能唤来一位拥有闭月之颜的英灵,切记……”
在柜顶假装睡觉的夜狼保持着睡眠时平稳的深呼吸,将下方二人的对话记在心里。
“总而言之,那个于鳐,也就是害我摔一跤的你叔,后来不仅丢了玉佩,而且没能入选这次圣杯战争的御主。如果入选就可怕了,我当时就在担心,他很厉害的,居然能害我摔倒……也是因此,我很快得知了吕召的真名。”二零一七年一月,雪后西安,晚间,鲨的卧室内,夜狼坐在鲨的床上兴致勃勃地讲故事,而鲨只能屈居板凳上,不停配合着点点头。
“你也不用这么记仇吧……”鲨尴尬地笑笑,“按理说令尊才应该参加圣杯战争啊,为什么过来的是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夜狼往床头一靠,望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说下去:“前会长本来就没指定谁去,原则上当然是强者更容易驾驭从者,不过呢,我爹对圣杯战争没兴趣,非说我该历练历练,还说‘我不是把那剑送给你了吗’这种话。我知道圣杯战争即将开始,就把那剑随身带着,结果还是出了点意外。正巧苏皓那家伙需要圣遗物,那我就来个顺水人情,也好撩撩我的老乡。”
鲨清清嗓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所以你找到我……就是告诉我,我叔叔才是应该参加圣杯战争的人?”
“你是不是傻?我有这意思吗?!我一时兴起讲个故事而已!”夜狼一拍床面,瞬间造出长剑扎入鲨后方墙壁之中,“我是来告诉你,秦皇现在在我们那里,他很安全,结界消失后我第一时间安置好一切然后赶过来跟你说这个,你却非问这问那让我很想讲故事,所以我就讲了!”
鲨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知谁在背后议论他,不过这不妨碍他想起什么:“对了,你是找到我就说他在你那里,还说得来我住处关起门说话。你要我去挑起Lancer和Assassin的战斗削弱她的力量然后想办法破解她的宝具,我使用一道令咒后发现没用,然后我问你为什么是Lancer,你就讲起了这两人都是较弱魔术师,以及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的事。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不选择Caster?”
夜狼拿出手机划拉划拉,点开一张图片,递到鲨面前:“这是时钟塔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合影,你看右二那个男人似的金发妹子,是不是Caster的御主?她是时钟塔的人,我不太放心;而且我现在并不想灭貂蝉,只要破解其宝具即可,不能让Caster出手。”
鲨又有不解:“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夜狼两眼一瞪,“刷”地起身,拧住鲨的下巴,在昏黄灯光下还背光的她黑得如同非洲大酋长,不怒自威——不过这是夜狼对自己的评价。在鲨眼里,她就是一身着古装、披头散发的女鬼。
鲨不敢有任何奇怪动作,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这就出去!”
子酉房间内的游城坐定,自己倒了杯水喝,看也不看,灌下一口觉得不对,又吐回杯子里,五官扭作一团:“子酉老铁,这不是茶么,还是很苦的那种……你什么时候喝茶了?”说着还用西装袖子使劲抹嘴,一点也不心疼这套时钟塔限量款。
这茶自然是商鞅泡的。
此前游城等人已得知子酉身为Ruler御主一事,并与商鞅见过面,同意保密。商鞅得知是时钟塔的人到来,遂回到室内现形,但不愿作过多交流,仅打招呼以示礼貌,而后另找一处坐下,伸出手,一卷竹简在面前浮现、展开。
子酉拽住游城的衣袖嘲讽道:“哎呀哎呀,大佬来这里怎么还穿西装,不怕被误伤,给弄坏了?再说时钟塔的人这次全穿西装来,除了装逼还有什么用?跟黑社会似的!”
互相黑过几句,游城进入正题:“子酉,我是不久前才得知,早在五年前你爷爷就知道这里会有场圣杯战争,可CMS竟不和我们这边沟通一下,而是将此事瞒下了。CMS可能是计划内部争夺圣杯,这样胜出者总归是自己人。但这么大的事情它总该吱一声吧?等我们观测到了才说合作。现在还不是我们来帮你消去普通人的记忆?”
子酉低着头,边打游戏边听游城啰嗦。游城说完,他挠挠后背,组织一下语言,缓缓开口:“我也觉得爷爷至少应该跟你们说一声,不过他去年去世了,我现在也问不出他怎么想的。但据我所知,时钟塔也不光明磊落啊,你们觉得CMS要内定人员,于是拉拢我这个家族根本不看好所以也不怎么管的胖子,还去偷了我爷爷送给某人的圣遗物是不是?”
游城不对子酉隐瞒,老老实实承认这一事实:“对,但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当时派来的人把那玉佩带到西安后,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改装后把玉佩从盒子里拿出来,藏在坐垫下面。他是我们原定要参加圣杯战争的人之一。有车也方便他到处看看。结果,那种破车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偷了!再后来,根据我们的情报,一名叫康慧的女性用那玉佩召唤出了Assassin。”
“所以是Assassin的御主偷了车?”
“不,我们调查过此事,发现这个康慧也是从二手车市场买了这便宜货,可能是擦车时发现了玉佩。之后我们又去查,这一查不得了,将这车卖到二手车市场的,是一个小青年,他叫‘鲨’。”
子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再一想,连拍三下肥硕的大腿:“他不就是勾引我家维特的小白脸?!”
“贵圈真乱,”游城发出由衷的吐槽,继续说下去,“你爷爷将玉佩赠给于鳐,因为于家已衰落,也就于鳐一人厉害着。我们偷了玉佩,可能就是因为缺少合适的圣遗物,他能没参加圣杯战争;巧合的是他侄子,就是我说的‘鲨’,唤出个不错的从者。可惜鲨本事不够,根本不懂怎么用。”
子酉附和道:“哼,这小白脸,一看就没什么本事,所有属性都是E!”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任何从者出局,而圣杯已经迫不及待了。Rider被Assassin的宝具束缚,不能保护其御主。我们想直接处理掉他,再派出猛将与Rider订立契约,这样也好尽早打出个结果来——这活我不干,我是个好人——他们重金雇了另一御主,那御主是日本来的职业杀手……”
子酉顿时翻了脸,将手机往床上一摔,怒斥道:“可这杀人的事不能干啊,何况是你时钟塔大老远跑来买凶杀人!Ruler,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商鞅无奈地摇摇头,向子酉坦白:“当两名从者均存在时,此举并未违背圣杯战争的规则,一方御主直接杀死另一方御主只可能受道义谴责。恕在下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