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多天。每晚等你的电话，交流后还是有牵挂与不放心，毕竟这样特殊的时期非比寻常，我不想让你独自面对。而我来新江口也有一段时日了，工作也基本适应。我和你爸商量后，决定让你每晚回家住。
你已独自在一中住了接近三年，只是每周回家一两次。我们的决定让你还是有点不解，你跟我的想法一样，不想在生活上有太大的改变。可是每日回家住，也有你渴望的一些好处，考虑了以后，你还是答应回家住。
最开始回家住的那几天，我还是依往常一样，给你熬上小米海参粥作为宵夜。海参是远在天津的姑姑给你寄过来的，她比我细心。我不敢辜负她的美意，在网上查了海参的做法，丝毫不敢怠慢。差不多历时一个星期，用心地泡发了海参，又用心地熬粥，把亲人对你的关爱都熬进了这粥里。第一次熬的粥就让你很满意，我尝了尝，味道不错，完全不输粱记的粥。在广东呆过较长时间的爸爸，也忍不住赞叹这粥有广东海鲜粥的味。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心下暗自高兴。想想自己这半辈子，被人夸得最多的，无非就是人品、文字和厨艺。你爸最会夸我，人说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想我这一手“好厨艺”，还不是你爸夸出来的，他倒好，本来挺勤快一人，却与厨房绝了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就了我，我也埋没了他。
海参粥吃了一段时间后，你也腻了。加之学霸班长锻炼减肥成功，对你促动较大。你下定决心不再吃宵夜，以水果代之，从此开启锻炼模式，每日做几百个仰卧起坐。我也清楚地知道，临近高考，再补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只因人的身体状况基本是由你半年前所摄取的食物决定的。一颗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不吃了，我也绝不强求。
你这人有一个特点：不将就，吃东西也是如此。你吃水果挑剔得很，不像我老吃那几样，你去超市，只要看到自己没吃过的品种，总会各样买上一点尝鲜。学校对面新开的大型水果超市百示麦，我光顾了几次，第一次就给你买回了黄桃，你吃了赞不绝口，可当我第二次给你买回时，你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桃，我不吃了！我知道你在挑什么，于是强调了一点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挑选的最硬的黄桃。你就喜欢吃硬硬的新鲜桃子，丝毫不肯将就自己的胃。那三颗黄桃只能呆在冰箱里，最终由我解决了事。
每天变化着花样给你买水果吃，山东大樱桃、各种桃、火龙果、瓜、荔枝等等，橙子也是从血橙吃到伦晚，皮是削好的，你每天都会带上几个到学校吃。倒不是我们有多宠你，只因忙碌的你有些心浮气躁，哪有心思自己弄这些。而你爸削的橙子，堪称完美，让挑剔的你也无话可说。这就是父亲爱子女的方式，他不会有多少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地做。你要买什么，他不会说二话，多晚都去买。你要去上海看一场演唱会，因为这场演唱会就在六月十七日——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爸爸提前给你买好了最贵的票，到时还会亲自陪你去。每天早晨送你，晚上接你。偶尔碰到雨天，你还会抱怨他怎么不开车接你。其实就算雨再大，他也不会让你淋着。
少不更事的你可能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学校在什么地方，学校门口是个什么状况，道路怎样逼仄，怎样拥堵。他的一位同事有一次去处理违章，居然一下子交了几千块钱的罚金，就是因为在学校门口违章停车，因为学校门口哪有什么车位可停。记得他说有一次开车去学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等他掉过车头来时，学校的另一位老师早已将自己的车泊进去了。他只好开着车又走出好远才终于停好了车，然后下车跑去学校上班，这样折腾了一段时间后，他不迟到才怪呢！所以这两年他基本不再开车上学，每天只好骑着那辆十多年前买的旧摩托车上下班，风里来雨里去，辛苦得很。
每晚听到楼下熟悉的摩托车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我总会提前开好门。接着是开楼梯门的声音，然后是你上楼梯的声音，很多时候我会站在门前等你，给你一个拥抱。有时我可能没能放下手头的事，没站在门前等你，你说：“妈妈，我好累呀！你能不能每天都站在门口接我？”于是，以后每天听到摩托车声之后，我都会站在门口，等你，丝毫不敢懈怠。想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走上讲台，引领着一班孩子们了。我们姐弟三人，父亲是老师，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在家务农，日子窘迫得很，什么事都要学着做，独立地去面对，跟你比起来，那才叫天壤之别，跟你说起这些，你不理解，也并不爱听。
端午节将至，为了挪出三天假，我们学校周六并没放假，每周五雷打不动去学校给你们做饭的计划泡汤了。周五中午，晨的奶奶陈奶奶给你们做饭，你有些担心地问陈奶奶会不会给你们做晚饭，陈奶奶说肯定要给你们做，因为妈妈没放假，没人去换她老人家呀！晚上回家后，你坐在沙发上，我俩照例聊了几句。你说起中午这事，然后不由得感慨地说了一句：妈妈，你是又当妈妈，又当奶奶。
这话，我听懂了。
你常常非常羡慕地跟我聊起同学覃雨欣的奶奶，覃奶奶对孙女的照顾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无微不至，每天送她上学放学，每天给她送饭，然后陪着她吃完再回家。每日的水果更是不可少，苹果、地瓜之类的剥好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橙子是剥了皮的，就连石榴，也是将籽一粒粒剥好。羡慕归羡慕，可你也知道母亲早逝的她没别人心疼，覃奶奶是又当奶奶又当妈。我不可能像覃奶奶那样细心地照顾你，在学校我是九年级的班主任，肩上的担子很重，是你不能理解的。每晚回家还得给弟弟一夫做饭，处于青春期的他，三天两头生病，情绪也是起起伏伏，带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周末还得马不停蹄地为你做好后勤服务，前几天在跟一位朋友聊微信时我还很感慨地说了一句：这几年，我太不容易了，总算快熬出头了。我以为，以你的性格怎能明白我的辛苦？当你说出这句话时，我有些意外，原来你还是明白妈妈的不容易，原来我的付出你感受到了，妈妈心中后知后觉的你啊！
我告诉你，七月份之前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完成编辑老师两万多字的散文约稿，这项工作已推进到差不多一半。事实上这几个月以来，我工作变动，要努力适应新环境。你要参加高考，情绪不稳定，我要调整好心态。我心中会有很多感触，唯一可以让我排解的就只有文字了，我要把这段非常时期用文字记录下来。除了这个两万多字的约稿外，短短的一个月内，我还另外写了好几篇文字。不习惯用笔和电脑了，这每一个字我都是在手机上点出来的。我只想告诉你，高考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我们重视它，但也绝不会有如临大敌的紧张。妈妈更不会因此而失去正常的生活，该做的事情不会落下，还要去挑战一些东西。我要告诉你，你在拼博的路上并不孤单，有妈妈的陪伴，有爸爸的呵护。
进入五月份后，你们采用了211模式，两天模拟高考，一天讲解试卷，一天自理。你的成绩也有较大的起伏，相对来说最难的第三次考试你居然考了个班级第五，年级第九。你已很久没达到这个高度了，这让我颇有些意外了。这次成绩对于提升你的信心，作用显然是大的。虽然你嘴上说这没什么，因为你不可能再超越这个成绩。你也不认为自己是超常发挥，只能算是正常发挥，你调侃说或许是其他同学发挥失常吧！我也曾带领学生亲历中考前的五月冲关，心里太明白那一轮轮考试其实不过是一次次作业而已，所以这一次次考试成绩，对于我来说已没有多大的影响，仿佛已经有些麻木了，再也牵扯不动我的神经了。其实我在乎的是你的情绪，只要你情绪稳定就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考试，几乎已成定局，当然不容小觑的还要看一份运气。我只能祈祷你正常发挥，便已是超常发挥了。
前不久曾读过一篇文章《伴儿高考的日子》，记得那位妈妈作者这样写到：积土成山，积善成德。点滴的善行，点滴的积福，都是为心尖尖上的你啊。积善，你的妈妈自认为这是做人的本分，善良与豁达早已溶入骨血。我一直认为德行在家族中是一定会传承的，我的母亲一辈子善待他人，宽待他人。每个月初一和十五，老人家还不忘给菩萨上香，老人家说这是乞求菩萨保佑她的后人平安健康。你的亲人们一辈子善待他人，已经为你积善成德了。
三年来，一中的出租屋已成为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每次做完饭后，我都会站在阳台上，眺望一下对面的那棵大树，它的高度已超过了旁边的六层楼房，它的树冠堪称庞大，它骄傲而孤独地长在那里。树叶绿了又黄，落了又长。我拍下了它的各种形态，它见证了你的三年高中生活，也见证了我这三年的甘苦。
它在对面，我在这边，相望。不悲，不喜。不来，不去。不增，不减。不舍，不弃。三年了，冬去春又来，它一直在那里。默然 ，守望。寂静 ， 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