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猛地一惊,额头上都是汗。第一反应,哎呀妈呀,我胳膊呢?另一只手一摸,麻了!吓得我立马活动活动,血流不畅,再给截肢喽。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毛头小子独自在外,睡在这沙发不敢睡太死,万一有人非礼我,我找谁去?这地方倒也好,我多自在,飘飘乎,洋洋乎,以四海为马,浪迹八荒。
在这之前,哥们还是蓝领一枚,算了,是工人,算了算了,是电子工厂生产线上的线人。因为高考没考好差点跳楼,一想这大好世界来都来了可不能轻易走,还是先从赚钱开始吧。初来厂时还是羞涩的,也不认识别人,搬进了10人间的员工宿舍。说话都不能太大声,因为倒班有正在睡觉的。邻床的哥们也在收拾东西,冲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声说道:“你也是新来的,可以跟我作伴了。”“可以可以,正好没有伙伴!”我把床铺收拾好,与临床伙计交谈了一会儿。他叫徐光宇,比我小两岁,没上完高中跑来当工人了。小伙原本学习不错,突然萌生退学的想法,之后便不投入学习,坚持退学。我俩算是交了朋友了,一块吃了顿饭,之后便跟随厂里负责人员办了入职员工证。
第二天去上岗,六点起床,然后吃饭,等班车,打卡,换工装,这就九点了。进入车间前先进入所谓的风淋室,就是一条吹风的长廊,把衣服上的灰尘都吹掉。要是工人长期不洗澡,那强风也无可奈何了。进入车间,组长训话,注意规定,点名批评,加个油鼓个劲,再开工。一开始我在线上顶头位置负责线路板传送,还算轻松。一开始上手慢,过个两天就熟练,再后来赶超机器人了。就这样一天一天同样的重复性动作,不允许说话,就自言自语自娱自乐,比如哼个歌,反正机器隆隆作响,啥也听不见。
枯燥的日子总得有点小插曲才有点意思。这不,刚回到宿舍,阳台一哥们都囔着什么,一会儿又大叫:“靠,谁拿我200多裤子了!老子一次没穿呢!”众人不理,接着他又骂了一句。这时有人发话:“晚上我们都不在这,肯定有人偷了啊。”咋咋都觉得这话针对人呢。果不其然,“新来的,是不你拿我裤子了?”“还有你!”他指向刚刚回来的我们俩。真无语了,明显诬赖人啊。“我们俩才刚回来,再说你们去工作的时候你同事不也在吗,凭什么说我们拿的!”“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就没见过你们打开过箱子,”他指向我的行李箱,“我们开不开箱子关你们什么事?”唉,那人死乞白赖说我们藏箱子里了,恩行,让你们开开眼,我打开箱子,里面除了一件毛衣什么都没有。那人还不罢休:“指不定藏哪了呢”“咳,大哥,我们刚来,带了自己的衣物,还缺你那一条裤子?”“切,谁知道你们缺不缺,鹏,跟我去别屋找找去。”“你可拉倒吧,你还欠我200块钱呢啥时候还?等你还我了老子再帮你找裤子!找女朋友都行,够哥们吧!”我与徐光宇对视,明白了什么。无奈啊,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有一样是不变的,就是利益,金钱啊,为挣钱而来,也为挣钱而活。
要说在这能磨炼人的意志,锻炼人的忍耐力,我也真是呵呵了,整天练习机械式的动作,眼睛不用眨,脑子不用动,除了吃饭睡觉,其他与机器人无异。在这里呆一天就能挣上一天的钱,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都要以肢体愿意的方式干你心里不愿意的活。我撺掇徐同学俩人一块去别的地方试试,干点自己喜欢干的,哪怕不挣钱。徐同学表示自己愿意留下,先攒够资本再去闯荡一番,我便不好强求。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并不是自己受不了罪而找借口离开,而是你的身体与灵魂的不一致让你在夹缝中度日如年。
三个月后,我辞职了。从工厂出来,感觉空气都是香的。我不能停留,外面那么多路,总是要走走才知道哪一条应该走。我喜欢旅行,那就从徒步开始。沿着公路一路向西,又沿着京九铁路向南,现在正在川藏线上。虽说途中历经险阻,但我乐在其中。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路很长,用脚步来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