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陌生人

苏粒知道这是梦。周围是无边的黑暗,脚下的土路崎岖。但她停不下来,疯狂的地向前奔跑,那个人就在前面,心底只有这样的念头清晰着。脚底的刺痛提醒着这段路程已经持续了很久,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不安和绝望蔓延到全身,她踉跄着停下,天旋地转。

醒过来吧。

大梦初醒,冷汗淋漓。心跳像是某个摇滚乐队的鼓点躁动,摸到枕边的手机,微弱的光在夜里刺得眼睛发疼。眯眼看,凌晨三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还早。打开那个软件,没有新消息。忍不住点开那个头像,打开聊天记录里面最近的一段语音。

一个好听的男声,缓慢又深情唱着,“我想带要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其实我特别喜欢迈阿密/和有黑人的洛杉矶......”第一次听这首歌就觉得很适合他唱,果然,不论听了多少遍还是很好听。

但是以后不会有人在睡觉之前给自己唱一首歌,顺便还会讲一个睡前故事。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从手机屏幕的另一端突然消失了。

这几天苏粒患了幻听,耳边总是听到手机消息提醒的声音,一声清脆的“叮——”,长在耳边似的,时不时地响一声,就要拿起手机看一眼才放心。根本没有新消息。睡眠也成了另一个世界的长途跋涉,这几夜都在梦里奔跑,很累很累,醒来心跳如鼓,总是凌晨的时间。像现在,带着平复不下来的心跳刷着微博,脑袋里面却开了小差:那个人怎么就消失了,回不来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呢。

决定再睡会儿时已经五点了,插上耳机,苏粒把身子蜷成一个煮熟了的虾子,抱着膝盖,耳机里的人声,让她心安了些。入睡,依旧是昏暗色调的梦,不知梦了些什么,心上栓了块石头一般,跑起来摇晃颠簸,直赘得身子发沉发重。

再睁眼八点了。在辽宁上学的朋友发了个QQ过来,是张微博截图,上面只有一句话:如何迅速毁掉一个人?无条件地对她好,然后全部收回。

怎么样,像不像你那个小哥哥。

嗯,像。但我不会被毁掉的。

周五上午只有一节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和同学商量着下周看哪个电影,又突然想到那个人给自己讲过电影。跟他说自己放假都没人一起看电影,那人竟然不嫌麻烦,把最近几个热门的电影全都语音讲了一遍。

“呼——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真是累死了。下次一起去看电影吧。”

幻听又来了,那声音在耳边念叨着不肯走。

“嘿,想什么呢,那下次就一起看这个吧。”同学拍了拍苏粒。

“嗯,好啊。”苏粒跑地喘着粗气,还是笑着答应了,“呼——真想吃甜的——”

下午还有一节课,不过不是专业课,苏粒胸口闷闷的不舒服,没和老师请假背着书包就回家了。公交上的味道混杂,烟味儿,酒味儿,灰尘味儿,不知谁人的狐臭,一车人拥挤不堪,像是个咸鱼罐头。

闻了想吐。坚持着到家,放下东西时间还早。下午两点钟。打开美团定了个KTV,苏粒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又穿了条秋裤,换了个厚些的外套。窗户外面天很蓝,也很冷。对着镜子照了照,苏粒满意的点点头,努力笑了下,觉得很丑,又收回笑容。下一站,超市。

果然是超市啊,什么时候都很多人。买了一大块好时巧克力,一包蛋黄派,一袋草莓乖乖,一盒番茄薯片,嗯,还有一个巧克力可爱多!买完酸奶准备去结账,迎面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苏粒耳边正“叮——”的一声,低头看手机,躲闪不及,左手的购物篮被男孩儿撞翻在地,东西全部撒了一地。

苏粒愣了下,手腕的疼痛让她回过神。

只是幻听,没有消息。

看着满地的甜食,苏粒耳边嗡嗡作响。世界某处安静了,只剩下“叮——”的声音,赖着不走,可明知道那是幻听。他不会回复你了,他真的消失了。

苏粒蹲下来,捂着脸,感觉眼睛里流出来温热,鼻子酸酸的,控制不住的液体。

男孩儿撞了人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身后一个女人快步跟过来,“小祖宗你跑什么啊!看撞到人了吧,快点道歉啊!小姑娘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男孩儿见苏粒蹲在地上不说话,慌忙也蹲下来,“小姐姐,你别哭,对不起。”

苏粒吸了吸鼻子,摸了把湿漉漉地脸,抬头看见男孩儿黑白分明的眸子,像今天的天空似的干净。

“嗯,姐姐不哭。”苏粒笑了,“我没事阿姨,快和他买东西去吧。”

一个人的KTV,音乐开到最大声,苏粒沉浸在《安静了》的旋律里。单曲重复。

服务员进来送果盘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苏粒站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唱的很难听,声音震天。苏粒特意把灯光调成最炫酷的变换颜色的,不知道的以为里面有一堆人似的。

一首又一首,苏粒把自己会唱的歌全都点了一遍,也就两百多首吧,直到喉咙疼得发不出声音,听任何歌曲都麻木了神经。苏粒坐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听着歌,哭了。

苏粒开始哭得文静,眼泪都是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排着队地往下掉,后来索性全都成了逃兵似的,丢盔卸甲地逃离眼眶。

这场仗,或许苏粒赢了。

口中的巧克力融化在唇齿间,又咬了一口蛋黄派。苏粒喜欢这样甜腻的感觉,让你好像被太阳包围,和牙齿舌头纠缠,不肯放弃一点点的温柔。就这样吧,我还有我的蛋黄派。

周日坐车回学校,公交的味道依旧让人皱眉。路过一个居民楼,苏粒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一个花盆摆弄,手在窗外。

苏粒又出现了幻觉,她看见那个花盆脱离那个男人的手,从六楼坠落,在空中变得又大又沉,落地,正好砸中一个男生,和苏粒差不多年龄,穿着白色卫衣,深色牛仔裤,看不太清长相,个子很高。男生倒下,脑袋开了花,血红红得流了一地。

真好,苏粒在心里赞叹这样的幻觉。那个陌生人,这次是彻底的消失了。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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