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言情】爱与死（3）

文/陈烙

“那么，再见！”

临别之际，夏雪心中满满不舍。她知道留下需要理由，而就眼下来看，原有的理由差不多已被消耗完了。想再找个新的，亦风却说日娜随时都可能出现，如此，便罢。

“我突然觉得，你以及我们的重逢，就像梦也似的。该怎么说呢？希望再见，真的。你看我倒有些婆婆妈妈了，也许是我们的校园，一座围城，当初想走，走了又想再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谢谢，谢谢我们的母校，谢谢我们的重逢。”

说起来，有的人单单想起，即已使人不悦，休提什么重逢了，更是一种刑苦。有的人则完全相反，一旦不见，必就想念。对亦风来讲，夏雪就属后者。

“加油，甘亦风同学！没有你不行的。”

对于一个本身需要被鼓励的人，鼓励别人常常是一桩很感委屈的事，但由衷的鼓励自当例外。

夏雪真的要走了。起了一阵风，好好活下去。

风提醒了亦风，他不该就这么让夏雪走。也许他该送她点什么，这才慌于无物可赠。

银杏树尚有叶落，金黄的叶瓣百转飘摇，是一支最美的生命谢幕舞。

本校以数十株银杏树特立，而初落之叶又承载着秋冬两季的挣扎，如坚强的勇士。以叶馈友，礼薄情意厚。

“谢谢，老同学！好美，好精致！”

将死未死的叶，在世人眼中，本就是最美的。夏雪觉得它跟自己很像，过了翠绿欲滴的青春年华，依然不敢言老。

不知何日再见的如此一别，是为什么呢？如果说，仅仅因为没有不散的依据，那么，不愿分别本身可否充作呢？它不适用于萍水相逢而已的寻常友情吧。

夏雪转身离去的脚步，外观上是洒脱、踏实的，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情恰恰不同。她还是很为未能切实地帮到亦风，而耿耿于怀非常内疚，尽管她知道亦风并没有介意。

她曾一度想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亦风听，就算不能具体地帮上什么忙，至少也能暂且地起一个安慰作用。她的故事并不励志，却很不幸。

她最终也没有说。她相信一个人优秀如亦风，世上就没有趟不过去的河。是的，虽说相处时短，但亦风已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果如其名，优雅、风骨。

彼此竟连个联系方式也没留。这是亦风很感后悔的事。他想过要留的，可当时两人正聊得起兴，想着待会儿再说吧，却一直到了离别时刻。

当夏雪起身告辞的时候，似乎特想立即走掉一样，而这想必与他说日娜随时会到有关。遗憾的是，他直到夏雪消失才意识到。在夏雪自告别到转身离开这一段，他则一味地忙于让夏雪充实地离去一事了。

他不曾觉得拥有过夏雪，却又觉得失去了她，要是有个联系方式的话，就不同了。

文/陈烙

走了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而出现的人最终只怕也是一样。

这座坐南朝北的教学楼，统共五层，第三层从东边数第二间，便是他一呆就是两年的教室。第三年搬了新校区，为升入大学而疲于学习的时光，仿若一溜烟那么短促。所以，他几乎所有的中学记忆，都在这间如今看上去既窄又挤、色泽陈旧的教室里。

相比较几年前，现在他能记得的人事已微薄不少。稍不留神，就有许多事被遗忘了，尽管如此，仍有一些记忆犹新。

乔日娜是这么一个女孩。

起初以为高中生活是极尽浪漫的，渐渐地，她发现无止的课业与成为一名优等生的侥幸式的想法，正不遗余力地蚕食破坏她的浪漫梦想。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苦闷之后，她决绝的作出了选择。她深知自己不愿也无能于坚持，即早早地放弃了对于上进的全部指望，随波逐流了。

然而，真正的浪漫需要一定的条件，也离不开现实的依托，所以她很快集结了教室、宿舍里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姐妹，也恋上了他。

后来，他想他使她恋上的，应当是他那张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脸，它有着让人毁灭的诱惑力。

开始，她大约是出于无法克制的本能冲动，一有机会就怯怯地予以暗示，在这个阶段，她大抵是真心的。

他一直未予理睬，等到两个月后分文理科，选读文科的她调至别的教室，一同调走的还有近于一半的学生，他才不知不觉萌生的对他们的怀念。她在他的心中也变得善得多、美得多，终于他接受了她。

之后就是奉陪。他所采用的奉陪方式，是被动地尽可能地满足她的浪漫饥渴，并适时地做些教育、纠正方面的工作。

他深知令她重新回到正常的学习轨道有多难，但他从没想过放弃。当然，他也从不给她过多的压力。

如此熬到毕业，她考入了一所位于西安的专科院校。异地恋也在半年以后无疾而终，使他不禁慨叹，时空过了分，也就成了浪漫的死敌。

谁想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她又联系了他。当时他意欲对公司老板的女儿展开追求，并无太多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再后来，他追求落败，而她又恰好向他表白，她仍爱着他。为了她，他放下上海的一切回到这儿。

有时，他想日娜绝对不是他最爱的女孩；有时，他想也许他根本不爱日娜。不，他还是爱的，爱是一种责任，是他须向自己交代的事情。不仅如此，倘或撇开责任不说，他依旧是爱她的。她有好多特质吸引着他。

相一致的是，他所追求不成的银行千金蒋梦宇，同样吸引了他。若说两者的不同，即在于日娜对他的吸引不比蒋梦宇来得猛烈，近乎致命。这是爱我的人与我爱的人宿命性的区别。然而，单说日娜对他的哪怕小小吸引，对他来讲，也足以令他甘愿献身了，到底，是曾爱过的女孩。

重新走在一起，他不计前嫌，为了日娜，他甚至还表现出一派感激的样子。当然，是假的。他没有真的感激，更还发觉几年不见的日娜已全然改变了。

虽则，毕竟是在旧人面前，日娜多少能找回些从前的自己，但也只是不能久留的一时的返照。很快，因着他的无上宽容，日娜索性彻底回归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