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渐渐明白,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事,就是改变。
那些枯了又绿的枝芽,那些谢了又开的花朵,它们如复一日的来,年复一年的走,有时甚至来不及等来一场春雨,沐浴一阵暖阳,便悄然离去。然而它们并不在乎,因为它们知道,在不远的未来,它们总会再在哪里盛开或绽放,然后肆意地由风吹、任雨打,直到下一个轮回。
但生而为人,我们却似乎没那么幸运了。无论何时来到这人间,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徜徉漫步在乡间小路听虫鸣鸟叫,还是流连忘返于都市繁华看车水马龙,总有一条路要我们去走,总有些事要我们去做。或宁静淡泊,或澎湃激烈,我们都会过完这一生。
这一缕霞光,那一抹黄昏,像是一对默契十足的老友,熟练地将我们生命中的每天串联起来,直到我们不露声色地老去。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有了一丝白发时,当某一刻你看到自己多了一道皱纹时,你会感叹这时光如水,而自己已在水中游弋了许久。
你开始回首往事,你开始陷入回忆,你以为自己的脑海里一定会涌现出许多场景。那些与你同甘共苦的人,那些让你夜不能寐的事,你以为它们会像一部拍好的电影般存放在那里,只消一点,便会自动播放出来。但不料如何努力,也只能想起些浮光掠影,那些片段宛如蜻蜓点水般闪过,却始终无法串联起来。他们在向你招手,甚至大声呼喊你的名字,但你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条遥远星河,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并不会因我们的淡忘而消失。只是我们容易被琐事左右,习惯将过去淡忘,所以总会觉得有些东西明明就在手心里,却抓也抓不住,有些回忆就在脑海里,却想也想不起。
而在我们所走过的路途里,总有些风景,是我们想要记住的。也许只是一瞬的感动,也许只是片刻的欢愉,但它们总归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不一样的色彩,于是你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能工巧匠,将那些温暖和美好镌刻在心底。
但事实往往并不如我们所愿,这世界并不会因你的眷恋而将时光流逝的速度有些许放慢,反而更加快了脚步,直到有一天你迷失了自己,没有了方向。你隐约在一片朦胧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却惊讶的不敢相认,这难道真是当初的自己?这难道真是先前的模样?
你开始回忆这一步步走过来的路途,这才发现,有些事,念着念着也就淡了;有些人,走着走着也就散了。我们总是一边说着下次再见,却永远未能相见;我们总是一边说着保持联系,却从此失去联络。
有多少人在这样的世事变幻里没了消息,有多少人在这样的沧海横流里失去影踪。
他们都曾在我们的生命里扮演过或轻或重的角色,只是有时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彼此终究要离去。于是他们就如天上的鸿雁一般,在掠过我们生命的天空之后,不知所踪。那些与我有一面之缘却还未及深交的人,那些与我刚刚相识却又擦肩而过的人,都为这漫漫长途增了色彩。
我曾不解在某个阶段形影不离的人为何会突然消失,甚至没有一丝他曾来过的痕迹,就好像大雨倾盆时我们在同一屋檐下躲雨,雨停了,他也就不见了。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们都是来到人间扮演自己的演员,这一幕幕的故事,既然有开始,就会有结束。即便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们还能再相见,你也会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你们从莫逆之交变成了点赞之交,你们从无话不谈变成了相对无言。那些看似热情的寒暄,那些看似亲昵的熟络,其实都更多充满了尴尬——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已不是你所了解的那个故人了。
然而除去我们想留住的那些美好,还有些我们想要忘却的伤痛。谁都会经历失败和痛苦,谁都会遭受背叛和欺骗,这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无论当时多么刻骨铭心歇斯底里,在事后看来都不过是一段注定要发生的事。因为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那些人,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教会我们成长。也许在别处,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天使,但不幸的是,到了你这里,他的角色是魔鬼。
我并不是说他们应该被原谅,因为没有谁理应受到伤害。但归根到底,我们总会遇到些不快,而恰好是他们,或者是别人,给我们带来这些不快。
这世间何谓永恒呢?永恒就是消磨这件东西的时间过去了,而这件东西还在。诚如这每天发生着的各种际遇,在人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也便定格了时间,成为了永恒,所以,这生命长河里的所有相遇,都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
生命似花,岁月如风,花有落期,风过无痕,我们也只是碰巧同时盛开在这人世间。而那些消失在我生命里的人,并不会因为我的缺席就失却他们的光芒。他们会在别处,继续书写自己的故事,迎接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