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伟大和细腻是道不尽的。
昨晚跟妈妈说想吃春天的小竹笋,在外多年,已经很久没尝过它的味道了。今中午妈妈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在姑姑家附近找到了一些,称了重,5斤左右,就是快递费贵了点,赶得上肉价了,顺便寄了把腌菜,一些玉兰片,两个鸭蛋——妈妈担心外面的蛋不好吃,又担心寄多了会碎——她一样一样地细数着,恨不得把家都寄过来。
今年春假从家返回公司时,妈妈也差不多让我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带过来。所有的腊肉把肥肉剔掉,把瘦肉部分打包,我让她留点自己吃,她却发脾气说:“我跟你爸就爱吃肥的”,然后是最长根、最大条的香肠,熏得最到位的腊鱼,豆腐,猪血丸子,干菜,结果跟鬼子进村一样,一扫而空。我背包的重量,沉甸甸的,暖暖的。
2、
来过我家的人都知道,我妈妈是一个极其朴素的家庭主妇,她也许跟不上你说话的节奏和思维,也许只对你的对象和工作感兴趣,但没有人能拒绝她的热情。妈妈很善良,也很单纯,她从来都是用她的那双饱含爱意和笑的眼睛向别人敞开心扉,这双眼睛,外婆也有,外婆看妈妈的眼神和妈妈看我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妈妈没什么文化,也很少出门,有时候还会问我“非洲离广州近吗”之类的傻得近乎可爱的问题,但她喜欢跟我说话,也喜欢听我说话。她会问我的工作,朋友跟爱情。我毫不否认我健谈的性格就是遗传我妈的。她跟我说,我也跟她说,不仅和她说,我也跟我爸说,我们之间,从小就没有秘密的。只不过,妈妈的思维跳跃得不快,换句话说,就是保守的农村的那一套思维方式占据了她大半个脑袋。所以我们经常会围绕某个话题,她阐述她的观点,我纠正她的思维方式,然后说不了几句,她又回到了她的观点,我又纠正一次,大多数时候,爸爸也会加入论战,他和我站在一边,他通常都和我站在一边。于是,个人辩论就变成了集体说教,我和爸爸一绑在一块就显得有点气势汹汹,妈妈通常都是孤立的,所以,经过反复陈述、论证后,结辩的时候,妈妈通常气呼呼地丢下一句:“不跟你们说了,说也说不清,两个要哈不醒葛(方言:傻瓜)”后就做饭去了。
3、
妈妈的绝活就是她烧的那手好菜。她的厨艺提升了我的味觉,让我的嘴巴变得特别挑。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是爽口的酸、辣,扑鼻的呛,柔和的香,还有一不留神放多盐的咸味。爸爸说妈妈做的菜很好吃,就是少了点像别人家那样喷香的香味,我们家飘出来的通常都是让人狂打喷嚏的呛味。妈妈的菜多用调味料,比如,葱蒜姜,辣椒,胡椒和香菜,这点我随她,烧出的料理成品是极好的,过程却是让人崩溃的。
说到做菜,我是大学自己瞎琢磨会的。嘴巴太刁,外食营养又太差,不得不自己学着做。大学以前,我是一点也不会的。所以上高中那会儿,我压根还不懂做菜的辛苦。要做好一道菜,需要经过选材,清洗,腌制,切、跺,炒、炖等好几道工序,做完还得善后,清洗厨具,打扫厨房卫生等等。这些,我都是自己学会做饭以后才明白的。
高考那两年时间,妈妈每天都给我送饭,这在我们班可是出了名的。每到中午第四节课下课,就会有同学趴在教室的窗户外边大喊“阳阳,你妈来啦”,有时候妈妈有事没来,同学准会问我“阳阳,你妈妈怎么还没来”。
我们班同学几乎都尝过我妈妈做的菜。我那时成绩很好,考试总排第一,班主任给我安排的位置就在靠讲台那一组的第一位,妈妈来得早的话,我就在位子上吃饭,讲台上经常会围一小圈人,我常常把饭菜送上讲台和大家一起分享,后来,妈妈总会特意多舀点菜,专门为我同学带的。有时候妈妈误了公交来得比较晚,我就在座位上自习,午睡,等妈妈来了以后和她去对面的空教室吃饭,边吃边聊天,她会问我睡没睡好,上次带的水果有没有吃完(她隔两天就给我送水果,一送一大袋,总吃不完)。她不很担心我的成绩,有时候会问,有时候也不问,我感觉她不大关心这个,她更关心的是我这两天的快乐和健康。我呢,会经常给她报喜,昨天考了什么,考了多少分,班上第几名,全校第几名,那时候我是让妈妈很骄傲的。每次吃完饭,我都送妈妈到校门口,走出高中部的大楼就能看见光荣榜,火红火红的,我的名字总在前五个,妈妈每次总要多看几眼,怎么看都看不够,她也许不知道成绩好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只知道我很骄傲,我骄傲了,她也跟着骄傲。
当一种行为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我们会慢慢忽视它的来之不易。妈妈给我送饭的那两年很少间断,寒来暑往,刮风下雪,她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段赶来学校,站在教室外的阳台遥望我的妈妈,心急,担忧,抱怨,也成了我那时候的习惯。
我家离学校不近不远,妈妈粗心,爸爸不敢让她骑车出门,所以要想每天准时赶到学校并不是太容易。今年春节,高中几个同班来家里拜年,走过我家门口那条小公路,纤细绵长,抱怨一路,又位处河边,冬天冷风一刮非常冻人。高中那会儿还没有修水泥路,是一条大小鹅卵石和泥巴掺和在一起的土路,晴天膈脚,雨天路滑,摩托一过就跟下雨一样。这条土路,妈妈那会儿一天来回得走两趟。
说实话,我刚上高二那会儿成绩不好,并且怀揣着我的歌星梦,心思压根就不在学习上,同学和老师都知道,我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成绩突然拔尖的,快高考的时候,学校大校长还专门找我谈话,表扬我的进步和努力,说我用一年半的时间把成绩赶上来并且一直维持全校前五名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句话对我的鼓励和肯定是相当大的。末了他问我是怎么赶上来的,当时怎么回答的我忘记了,估计少不了应付领导的那一套鬼话。不过现在如果让我重新再回答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为我的妈妈”。可以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懂事的。只要你看到妈妈手腕上被保温盒和水果袋勒出来的红印,只要你感受下妈妈寒来暑往里送饭时的付出,只要你稍微想象夏季里闷热的厨房和你讨厌的淋漓大汗,你就会长大,成熟和懂事。我那个时候能做的,只有拿一个好成绩回报她。除了吃饭上厕所,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我心里在呐喊,我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我只有一个含辛茹苦教育我的爸爸和一个用生命在呵护我的妈妈,对于像我这样的孩子,只有一条出路,考个高分,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这是我那时候在心底许下的誓言。还好,我从未违背。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总那么阳光,努力。我回答过很多次:一旦一个孩子真正懂事了,没有什么东西会阻挠她的决心跟信念,她有一个温暖的家做她坚强的后盾,还有来自家人的无微不至的爱,正是这份爱唤醒了一个懵懂的孩子,让她成熟。
4、
昨晚看《中国诗词大会》,有一个选手是南开大学的,因为母亲生病,他放弃了大城市所有的就业机会,把简历全部投向了老家抚顺,一心一意照顾他的妈妈。答题前他和观众分享了一句话:“你毕业后,如果你父母还在30年,你每年回去一次,一次3~4天,那么你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3~4个月的时间了”。选手答完题后,节目组告知他,他母亲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刚进行完手术,为了让他好好参赛,他父母瞒着他没有告诉他实情。主持人让他自己做决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比赛,回家守候母亲。那一刻,不论选手,全场都哭了,他们含泪鼓掌,为选手的孝顺鼓掌,为父母对选手至上的爱鼓掌。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当我们的父母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养育我们,培养我们长大到某个点,他们就渐渐变老了,他们会和我们撒娇,耍小孩子脾气,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们的小大人,但是,他们始终不会忘记爱你,念念叨叨,心里想的嘴里说的全是你,他们将老,只有一个你,全世界便都是你。
前阵子我把以前用的智能手机送给了妈妈,她很高兴,学会了玩微信,时不时还会给我发消息,发红包,但她很少给我打电话了,爸爸总说她:“阳阳很忙的,你不要老打扰她,她有时间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想,她肯定是把手机拿到手边又放回去,反反复复地,想我又不能跟我说,像极了一个初恋的孩子。其实我也非常想她,我也想我的爸爸,我没有哪一天不想回家,可我的工作没办法让我在家工作,内陆城市不发达,根本用不到外语人才。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矛盾,也是现如今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矛盾。我们选择实现自己的理想,不知不觉中也选择了离乡,直到年老带着一副枯朽的躯壳回家,万物不复。很难再回到小时候呆在父母身边做小公主的时光了,长大就意味着取舍跟抉择,我现在选择追求理想,我不知道以后我会选择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选择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是我一个人。人都是自私的,我也如此,父母为上,自己为上,我不想改变这个社会,也不想改变任何一个人,我只想用我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我和家人离得更近。有人会批评这话很消极,我应该更高尚一点,那我正好套用小波的话来回答:“在这世界上的一切人之中,我最希望予以提升的一个,就是我自己。这话很卑鄙,很自私,也很诚实。”我爱我的父母一如父母爱我一样,爱到了自私。
5、
如果你问我从人类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有没有一种东西从未间断过,我的回答是:“有,那就是母爱”。从古至今,诸如“孟母三迁”一类的故事不胜列举,可我顶多会对他母亲的教育方式表示敬重,但我并不羡慕孟轲,他有一个事事以他为中心的好母亲,我很庆幸我也有,我的幸福感丝毫不比他低,我们的母爱,都是无法衡量的。
千秋万代,母爱在不同的家庭里传承。有俗话如是说:“宁要一个要饭的娘,不要一个当官的爹”。母爱的细腻与包容,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母亲视我为所有,我则做好我的一切,为着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