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晚秋的那一日，伊凡又一次开启了省城之旅。为了闺女的眼疾，他已有过数次的前往。

一

清晨五点刚过，窗外的世界，除了星星点点的街灯，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此时的伊凡，正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妻子为他备好的饭菜。

“见到医生一定要问仔细点！“对于妻子不止一次的提醒，让伊凡有些生烦。

行驶在通往车站的路上，电动自行车载着伊凡，在寒风中奔跑着，几个晨练的身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不要骑得太快！”伊凡对戴着玫红色头盔的妻子说道。虽然仅有不足四千米的路程，但安全驾驶依旧十分重要。见妻子的身影模糊于远处，伊凡才转身走向乘车点。

每日七点之前，开往省城的班车，都会停在车站外等候客人。

“师傅，是这辆车马上走吗？“伊凡向一位蹲在一旁捣鼓着手机的男子问道。

“这车要下一班才发车，这班车从老城区开来，马上就要到了。”男子连头都没抬，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几分钟后，一辆大巴车睁着雪亮的眼睛，从黑暗中驶来。

“到省城的上车啦！“车门尚未打开，一个洪亮的女高音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伊凡和其他十几位乘客迅速登车落座。汽车狠心地将县城抛于身后，奔跑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两旁的村庄院落还在睡梦之中，一片寂静携手着黑暗。刚刚还在售票、数钱的售票员，此时也紧闭双眼，继续着先前未完的美梦。前座乘客的两个哈欠，却给伊凡带来了几丝睡意……

是几声鸣笛将伊凡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伊凡才知道黑夜已被梦给拐走了。来往的车流毫不避讳地告诉他已经到省城了，邻座的乘客们像抠彩票般认真地看着手机。

汽车刚刚停稳，几位身着夹衣的男女便走了过来，像是在接待长辈亲戚般面带微笑；又像圣徒叨念圣经般地说道：“打的，打的，喊车喊车！”伊凡装着没有听见，疾步走出车站，又随人流来到公交车站。在等候公交车时，伊凡打开QQ对闺女说他已经到省城了，并将自己的位置也发了过去。滴滴，手机里传来了闺女的回复：正在赶往车站。

闺女在省城上大学，虽说距离医院不是很远，但得转几次车才可到达。而现在的年青人，没有急事，有几个不恋床贪睡的，伊凡理解自己的"小棉袄”。

每个站点上下乘客，每个道口都红灯停绿灯行，加上不时地堵车，公交车如同被束缚手脚的战士，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二

走进医院时，还不到上班时间，但候诊大厅的长椅上已经有十几位求诊者在等候了。他们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有的轻言细语地商量着什么。在靠墙的位置上，一位年轻的奶爸正将撕成小块的馒头慢慢地喂向闺女。

伊凡将显示有闺女就诊卡条码的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娴熟地操作后，打印机就迅速地吐出一张挂号单。接过序号为1号的挂号单，伊凡苦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做事拖沓的闺女不可能是第一个就诊者，这也是他苦恼的。

从外面转悠了一大圈后，伊凡再次给闺女发去了QQ消息，询问闺女行至何处，闺女回复说正在转乘地铁，大约十几分钟就赶到。

“我在五楼等你，快点哈！“

”嗯！“

发完消息，伊凡就乘电梯上五楼而去。

他坐在就诊室旁的长椅上，正对着电梯门。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就魔术般地在他眼前变换着，让他的心情也随之变来变去：每次数字从四变成五，并停下来时，伊凡都会激动一下，以为闺女会从电梯里翩然而出，可就不见闺女的身影。每次电梯向下运行时，他都期盼运行快一些，他以为闺女正在等候着。

十几分钟过去了，电梯里没有走出他的”小棉袄“，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闺女的身影。有些坐不住的伊凡，开始在长椅旁来回走动，眼睛时不时地望向电梯。其实，他已不止一次地品尝过着这种煎熬了。大约40分钟后，缓缓升上的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他终于看到了瘦高的闺女。他和闺女一同走进了就诊室。

经过十几分钟的交谈，伊凡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放下地坐在那张长椅上，依旧面对着电梯。只是这时的他，已不在乎电梯会停留于何处，会有什么人走出！伊凡从背包里取川端康成的《千纸鹤》，细细地品味起来。

经过近二个小时的等到，闺女结束了治疗。父女俩走出医院时，久违的阳光让过往的路人褪去了外套。在人声鼎沸的地铁站，伊凡又一次重复着叮嘱的话语。而闺女的不作声，既像是反抗，又像是默认。

三

经过几站地铁的行程，伊凡来到了省城东边的火车站。酷爱坐火车的他决定先坐火车到市里，然后再转乘汽车回县城。他迅速地打开上手机上的12306购票软件，查询了火车信息，并选择最近的一趟火车下单购票。从自助取票机上拿到火车票后，他跟着人流步入候车厅。由于是淡季，候车的人不是特别多。伊凡熟练地通过了自助验票闸机口，乘坐扶梯来到了站台。

此时，形长蛇的火车正静卧在铁轨上，等候乘客入座。伊凡刚一落座，就收到了闺女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安全返回学校，让他放心。在给闺女回完信息后，伊凡先是好奇地左右瞧瞧，后又站起身子前后看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仅有不到20位的乘客稀疏地分布在偌大的车厢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少的乘客，直到火车启动时，也未见乘客进来。

尽管乘客如此稀少，可安全宣传、食物供应和垃圾清理却一项都未少。伊凡将座椅调至倾斜，开始着每日必有的午后小憩。十几分钟后，火车在一个叫石桥滩的站停了下来，身旁的几位乘客都下车了，整节车厢就显得更为冷清了。为了赶走这不讨欢的冷清，伊凡拿出了MP3播放器，又将耳机塞入双耳，让自己的世界跟随音符律动起来。

走出热闹的火车站，伊凡又快步走向相邻的汽车站。回县城的客车正整齐地停放着，随时迎送亲人归乡。汽车行驶在通向县城的公路上，柔柔的阳光洒满车内，让人想起了初夏。伊凡在阳光下的村落旁，却瞅见了闺女童年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