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注释:
葛:葛藤。 蒙:覆盖。 楚:荆树。 蔓:蔓延。
予美:古代妇女称丈夫为美,又称良。
棘:酸枣,有棘刺的灌木。
域:坟地。
角枕:牛角装饰的枕头。 烂:灿烂。
旦:天亮。 独旦:独处到天亮。
这是一首妻子悼念亡夫的诗歌。自古以来,中国人都有写诗歌或对联(挽联)追思亡故的亲友的习俗,而这首先秦的悼亡诗可谓是悼亡诗的始祖。
诗一共有五章,前两章结构和大意相同。女主人公来到丈夫的墓地扫墓,看到坟墓周围长满了野草和藤蔓,并由此起兴,表明这里是自己丈夫的坟地:“予美亡此”。接着自问:“谁与独处”?我和谁一起住呢?我当然是独自生活啦。挂念亡夫,却不直说想念,而是自问自答,表明自己一直独自生活。不知不觉丈夫已去多时,坟地都长满了野草,而“我”也一直独自一人生活着,以此表明自己对丈夫的忠贞和内心对丈夫的思念之情。
第三章是写回忆,女主想起丈夫下葬时的情形:“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丈夫安静得躺着,头枕着明灿灿的牛角枕头,身上盖着色彩斑斓的殓单。中国的风俗真的很奇怪,入葬这么悲伤的事情,却要将逝者装扮得色彩斑斓,仿若举办喜事一般。可是越是五彩缤纷,却越是将主人公的悲伤之情反衬出来。“予美亡此,谁与独旦。”我的丈夫长眠于此,谁来陪我?只能独自到天明。逝者已矣,徒留生者悲。整日思念丈夫,无法入睡,一直到天明。
最后两章写时间难过,期望能与丈夫在泉下相聚。“夏之日,冬之夜。”炎炎夏日,凄冷冬夜,这样的日子多么的难熬啊,思念你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那么慢。“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百年之后,我要和你同穴,与你共长眠。
《诗经》中另一首悼亡诗《邶风·绿衣》则是丈夫悼念亡妻的。
邶风·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注释:
⑴里:衣服的衬里。
⑵曷(hé):何,怎么。维:语气助同,没有实义。已:止息,停止。
⑶裳(cháng):下衣,形状像现在的裙子。
⑷亡:用作“忘”,忘记。
⑸女(rǔ):同“汝”,你。治:纺织。
⑹古人:故人,古通“故”,这里指作者亡故的妻子。
⑺俾(bǐ):使。訧(yóu):古同“尤”,过失,罪过。
⑻絺(chī):细葛布。绤(xì):粗葛布。
⑼凄:凉而有寒意。凄其:同“凄凄”。以:因。一说通“似”,像。
⑽获:得
整首诗共四章,全部都市以衣服,麻布等衣服来起兴。前两章写男主穿着妻子生前为自己缝制的衣服,不禁思念起自己的亡妻来。“绿兮衣兮,绿衣黄里。”绿衣裳啊绿衣裳,黄色上衣绿色里衬。“心之忧矣,曷维其已。”心里忧伤啊忧伤,如何能停止呢?第三章则写男主人公翻看着衣服上的线脚,看着那一道道绿色的缝线,那一针一线都是妻子在灯下缝制的。“绿兮丝兮,女所治兮。”然后又想起了妻子生前经常对自己的规劝,自己才不至于经常犯错误。这么贤良的妻子,我怎么能不思念她呢?“我思古人,俾无訧兮!”最后一章,主人公身上仍然穿着夏天的麻布衣,秋天的凉风吹来,男主人公不禁觉得有些寒冷,于是又想到以前都是妻子提醒自己换季要多添衣。“絺兮绤兮,凄其以风。”如此体贴的妻子,深得我心啊。“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相比于前一首诗,这首显得比较直白,直接抒发自己对妻子的思念之情。而且,这首诗歌对悼念的对象也有比较详细的描写。从诗句中,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位妻子是一个贤淑的妻子,做得一手好针线,还能经常规劝自己的丈夫,平时对丈夫的生活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真的是男主人公的贤内助。
亲人逝去,肉体已陨。但是内心对亲人的思念,和追忆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人们总要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悼念,追忆自己的亲人。而诗人则经常作诗写词来寄托追思。而这些追思亲人的诗歌中也产生了不少传诵千古的佳作名句。比如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就是纪念自己亡妻的,虽然已经十年了,可是心中还是无法忘记亡妻,而且还时不时梦见她:“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许久未见的两人,在梦中对望,却只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另外,唐朝诗人元稹的《离思·五首》也是非常棒的佳作,尤其是《离思·其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前两句诗歌,看过港版《天龙八部》的几乎无人不晓。曾经经历过沧海,现在看到再美的水都无法打动我;曾经观赏过巫山的云海,对其他地方的云已经没有了感觉。从万花从中过,即使鲜花开得再艳丽,也无法吸引我回头,其中一半的原因是我已经修道了,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你的美丽。因为曾经爱过如此美丽的你,即使你已经不在了,天下所有的美景和美人都一样无法再打动我的心。
打动人的诗歌总是美的,而打动人的真情却常是悲的。
停了两天没更,因为感觉一天一更压力有点大,有时候为了“完成任务”,质量难免差强人意。所以,以后我会两日一更。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和喜欢《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