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物质匮乏和政治环境严肃的时代,父母为生计奔波劳碌,几个姐妹都是在不同的村落出生,父母没有像小品里的那样给每个孩子命名字,所以很长时间里,我都弄不明白我的出生地。总之我知道,是某一个沉寂的小村子,而且目前我对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依然,父母要为生计奔忙,孩子多,姐姐被寄养在外婆家,等到她入学的时候需要回家,已经和父母姐妹情感生疏,这种生疏的感觉使我一直以来惧怕姐姐,远离姐姐。也或许她也难以接受突然要面对多出来的几个妹妹,也或者寄养在隔代的老人家里,受到的溺爱肯定多些,于是姐姐极有脾气,又兼是老大,在家里代替父母管理妹妹们,于是除了服从父母也要服从姐姐。
实际生活中,渐渐的我发现,如果不想被各种管理者批评甚至打骂,就需要管理好自己,吃喝穿戴学习等等,都提前自己搞好,这样被所有的目光审视的时候,心里就不会发毛。
童年的生活环境里,花草,土地,土房,满院子的蔬菜鸡鸭,白色的小蜡灯和黄色的白炽灯,温馨温暖。白日里在花草间留恋,在菜蔬间辨认食物;或者在鸡鸭占领的院子里跳着脚走,一不小心踩到了鸡粪鸭屎,那是极不爽的。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或者看房顶的报纸糊的墙顶,一看就会上一年的文字,报纸糊墙倒真是一大特色。这个糊墙的活动是在新年到来之际,重新糊裱墙面焕然一新之意。在孩子的欢腾中,在大人有条不紊的忙碌中进行。年的味道浓烈并欣喜。六七岁的时候就得开始帮忙糊墙了,不会刷浆糊,用秸秆平稳的挑起刷满浆糊的报纸,递给爸爸去糊在房间墙面或者棚顶,刷新,替换旧年发黄的墙面,满目清爽。于是新的一年就开始读新的报纸了。夜晚的安静睡前,每双躺卧在一溜炕沿儿脑袋都眼光熠熠在上方搜寻,搜寻到沉入梦乡……
父亲不大涉及说教管理我们,妈是主要教育者。说是教育者,其实那个时代的人,多半感觉是自己野草一样自由疯长。父母的屋檐下吃饱穿暖,街前屋后的跑出去了耍,路上会遇到狗猫鸡鸭鹅,小心狗咬鹅扭就行,无需担心车马喧嚣。晚了知道回家就行。回家了需规规矩矩的听话,洗洗涮涮睡觉。最怕妈那个凌厉的眼神,看一眼就赶紧反省我做错了什么没有......
惧怕妈,直到婚前,就是打怵她,姐妹经常被打骂,应该是她们自理能力差些,遇到不完美我妈就会吆喝,严重时候会打。所以,都怕她。我婚前唯一看着她亲切的时候,就是她劳累一天坐在那里卷一棵土烟,休息。她略放松的神态里,我看着像妈,我不那么怕了。成年后说她,从来不温柔的抱抱我们,她就说多忙多累;我说她从不夸赞女儿,总是说我们满口缺点,吓得我严重自卑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几乎因为她的贬低我真的不敢把择偶标准定高。这就是妈的教育。所以,谨小慎微的一路走来,就是全然觉得自己不好,不太好,但是骨子里知道,得努力,不努力会被骂。
不被这种气氛笼罩的时光,就是村子里的随便跑的时候。各家各户的丫头们一起来玩,年岁差距超过两岁的,都会自动组成一支队伍,大的歧视小的,小的被称为跟屁虫,有时候被甩得哭咧咧的回家告状,结果大的如果不幸,被骂或也被打,这就看父母的资质和修养了。那时候的父母,怕是手里都有跟棒子棍子的,脑子里没有货,手上就粗鲁些,现在也一样。当然,大的第二天出来玩儿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也长了心警告小的,敢告状我先收拾你,远远的跟着吧。我是小的也是大的,呵呵,那感觉真是奇妙。
童年晃晃悠悠的就过来了,大概在学龄时候举家搬迁到了县城,县城的边缘游荡了几年,然后在城里定居了。父母的生计不在奔波,稳定了。家也就稳定了。金黄的稻田,奔跑的土狗,油油的苞米地,流淌的沟渠,满坡的野菜和山花,扎根在村里的小心灵,还是喜欢清新的自然的味道。不变的,还是妈的严厉,每次碰到她的眼睛,一触即溃的信心...想起来,她的爱,都尘封在严厉的面孔后了。
长大后,我渐渐明白了,我性格里的文静,说专业点是抑郁情绪,毫无疑问是被她塑造出来的...可是,我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