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证处受到了办事员的气后,我拔打了远在美国的易小安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她才接起。
“小安,你知道吗?今天我受到气了….”我开始巴拉巴拉对着电话说个不停,像以往一样。
“桃子,我明天有个考试,今晚想早点睡。”小安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说了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明天考试加油。”然后轻轻挂断了电话。
这是这个月来发生的第三次类似对话了,对了,小安不是我的恋人,我们是拥有着13个小时时差的好朋友。
【初见小安】
大学报道的第一天,我、爪爪还有小雅站在404寝室里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份尴尬,小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提着行李箱走进宿舍,甜甜地向我们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易小安,以后的四年请多多指教。”正当我们要做出回应的时候,小安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走,姐带你们逛校园去。”这份豪爽,和她甜美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就成了404的粘合剂,四个性格迥异的女生的磨合因为有了她,而变得轻松快速。那时候我总爱带她去逛我最爱的书店,而她也会带我去逛她最爱的新奇小店,从逛街到谈心,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很多故事,成为班上形影不离的一对。
我和易小安试过一起翘课去电影院、去KTV,去一切我们想去的地方,试过在宿舍用蹩脚的化妆技术为对方化妆,试过在对方不舒服或者只是不想去上课的时候在课堂上帮忙打掩护,更加试过在凌晨两点睡不着的时候,和她压遍了周围几所高校的校道,边走边聊天。那段日子里,一直都是她陪着我,她是一个比男朋友还要重要的人。
【第一次闹矛盾】
其实仔细想想,我和小安能成为那么好的朋友,可能和两个人性格很相似有关吧?我一直以为,除了性格,我跟她的经历也一定很相似,直到有一天,她让我陪她去珠海玩,我才知道我们其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我以为她只是想去珠海吃吃喝喝,没想到她却把我带到一个高级住宅区,她用钥匙熟悉地打开了那间在25楼的套房。
“这是我妈妈买给我的,去年交的房,今年开始搬进来了,以后欢迎你随时来投奔我。”
小安依旧是用很豪爽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很轻松,就好像在说着:“我买了两袋苹果,以后你要吃,就自己拿”一样。
她这么豪爽,我本应该感动不已,但是我却有点嫉妒她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微博上说的【我们可以为陌生人的优秀发自内心鼓掌,但只要发现好朋友过得比我们好,就会难以接受】并不是没有道理。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了她,加上期末考将至,我开始整天整晚地待在图书馆学习,原以为那么爱自由的她应该是不会陪我一同前去,没想到她宁愿在图书馆里打瞌睡,也要粘着我,陪我一起泡馆。
后来,考试结束了,小安问我要不要去她老家住几天,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虽然去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她家的豪华给惊呆了,本以为可以见到小安父母恩爱如漆的画面,没想到那几天我能看到的,就只有小安和保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小安躺在她那个大到可以翻滚的房间里聊天,我忍住没说出自己这几天心中的疑惑,倒是小安先开了口。
“桃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好大?”
“是啊。”
“而且还大到让人发颤呢。”
“。。。。。。”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房子是他留给我和妈妈的,在我升上高中的时候我妈就再嫁了,她请了个保姆,自己偶尔回来看我,2年前她们全家移民去美国,走之前给我买了珠海的房子,算是,买断了关系吧。所以我现在没有爸妈,只有一个人。”
“那你爸爸呢?”
“好像在外国吧?不知道,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他。”
我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小安,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奇的是,那天过后,我对小安莫名的冷漠消失了,可能人心都是可笑的吧?因为差异而嫉妒对方,也因为不幸而同情那个人。
【毕业季,说好的一起留在广州】
大学前三年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毕业季了,那时候我们两个说好了要一起留在广州,于是开始疯狂地刷着各大公司的面试,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段早起晚归的日子,我们穿着正装和高跟鞋,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各大招聘会之间,有时候顾不上饭点,就匆匆地吃上一个面包解饿,或者直接饿着肚子,排了好久好久的队就是为了争取不到十分钟的表现机会,每次面试都火力全开,面试后就开始揣摩面试官说的每一句话,那样子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是很充实。
最后我拿到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开始实习,倒是小安,因为拿不到自己心仪的offer,所以选择了回到珠海的那个家。
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等到再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她跟我说要去美国留学了,她说的那个城市我没有听说过,我只知道,那里和广州有13个小时的时差。但是我们都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只是13个小时。”
【13个小时时差的好朋友,从熟悉到陌生】
大学最后一个月月底她就走了,没有她的广州一点都不可爱,我努力地生活着,用尽所有的方法适应新的环境,我想,她也是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跨洋电话还是微信微博,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是慢慢地我们开始不知道可以和对方说些什么,最后的对话就只剩下了和对方吐槽生活琐事,然后我们两个的语气都开始充满了无力感以及疲惫感。
其实13个小时的时差不算什么,但是因为我们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并处在不同的时区中,所以每次当想要跟对方倾诉的时候,总是得不到回应,等到有了回应,我们想诉说的热情,早已经退却了。如果是恋人,我们大可以大吵一架,然后调整好各自的状态;但朋友是一种不一样的关系,因为不是对方的唯一,所以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找另一个人倾诉,等到你好久后发来那句“怎么啦”时,我也只会回你一句“没事”,不带有一点情绪,而是真的没事。我和小安就是这样子一点点变陌生的吧?
【13个小时时差的朋友,从陌生到释怀】
毕业一年半后,我出席了爪爪的婚前聚会,party开到一半的时候,有个面容姣好的性感女郎走近会场引起现场轰动,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她是易小安,她径直走到我们三个面前,一把揽过我的肩“姐回来了。”一如5年多前在404寝室初见时说出的那句“姐带你们去逛校园。”那样洒脱。我有点恍恍惚惚,要是这是在大学那会,在得知要参加party的第一时间,我们肯定会告知对方,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针对【穿什么礼服】、【送什么礼物】、【化什么样的妆】进行一系列的讨论、准备,然而此时此刻的我们,却连告知对方这一点,都没有做到。
那天易小安拿着麦克风唱着林俊杰的《我怀念的》——“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明明是描写恋人的歌,我却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突然湿了眼眶,突然想起了和她那么多年的大学情谊,我也怀念啊!我怀念无话不说,我怀念可以在彼此面前大胆做梦,我怀念相互鼓励,我怀念每次争执后一定会有一方熬不了多久就过来哄对方。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忍不住一直盯着易小安看,仔细辨认,其实那还是一张稚气的脸,那张脸,曾经在我对她疏远后撕开自己的伤口,就是为了让我知道她并不幸福,以此保护我那可笑的自尊。
这时候我突然就释怀了,其实根本没有可以陪你一路走到尽头的朋友,人都是孤独的个体,很多路都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大学是一段很迷茫的时光,我们很容易被人辜负,特别是在这个无论是【闺蜜】还是【大学室友】的词都已经被黑化的年代,易小安陪我走过了四年,虽然后来她不再陪我走下去了,但我还是应该对她心存感激,易小安,无论以后我们还有没有交集,我都祝福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记:聚会两个月后就是我的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份没有写寄件人信息的包裹,那是一包我最喜欢的书以及一张手绘路线图。
“我回珠海啦,
还是那句话:随时欢迎你过来投奔我。
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路痴其实并没有记住去我家的路,
所以我熬夜画了路线图。
还有,大四的时候我也不是非要留在广州不可,
但是你这家伙这么怕麻烦,才不会肯跟我去那个离家那么远的珠海,
所以我只能假装自己很想留在广州,然后骗你留下,
可是,对不起,最后我还是叛逃了。
是不是很想骂我,那来珠海找我吧。”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其实我所有的小心思她都知道,两个小女孩都已经释怀并且握手言和了,我那个跟我有着13个小时时差的好朋友,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