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看了《上学记》,是文靖根据对何兆武的访谈撰写的一本回忆录性质的书。何兆武曾就读于北师大附中,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他在访谈中回顾了自己的读书生活,他说“平生读书最美好的岁月只有两度,一次是从初二到高一这三年,另一次就是在西南联大的七年”。
西南联大对何兆武的人生产生了很大影响,书中对这所历史名校里的生活状态也着墨颇多,而这也是我去读这本书的重要原因。因为身在云南,也因为对民国知识分子的精神状态很是好奇,一直对西南联大颇感兴趣。
民族节假期去了一趟昆明,和朋友一起去寻访西南联大的旧址,无意中邂逅了云师大老校区里面的西南联大博物馆。
一路慢慢地踱步,看着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南渡西迁经过的介绍、看着联大学生双语写就的经济学笔记、看着化学系泛黄的课程表、看着“中兴业,须人杰”豪气干云的校歌,看着联大师生取得的成就和功绩,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和敬佩。
之前看鹿桥的《未央歌》,爱极了里面所描写的联大学生间的友情,干净纯粹;后来看《无问西东》,上课听雨、山沟里跑警报,参军报国,如沈光耀般的联大学子的家国情怀让人又是钦佩又是怅惘;之后又看了纪录片《西南联大》,听着黄昆、杨振宁、许渊冲、王希季、杨苡那些九十多岁的老人们的回忆和讲述,那段战争烽火中的弦歌岁月让人又是感动又是慨叹。
而何兆武的《上学记》,又再次带着我的思绪穿越到了西南联大的时空。那段抗日烽火中的读书岁月,岂止一个艰苦了得?
然而也正由于其艰苦,更兼着一股子国仇家恨,联大的学生们只有去茶馆聊天等等一些简单的娱乐,课余还要去中小学兼职教书以赚取生活所需,此外大部分时间便都用来努力读书,才成就了联大八年的弦歌不辍。
联大的学生也有傲娇的一面,比如杨振宁和黄昆谈论到爱因斯坦的文章时候“毫无创新,是老糊涂了吧”的豪言,比如后来成为世界著名的数理逻辑科学家的王浩对一位哲学家“他也就只能那样说了”的暗讽。
而也正是这种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能让他们取得超越前人的成就吧。
联大的师资是现在任何一所高校都望尘莫及的,梅贻琦所言“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大师之谓也”绝非虚言。
陈寅恪、吴大猷、周培源、冯友兰、刘文典、雷海宗、钱穆、钱钟书、沈从文、闻一多……各个领域的都是如雷贯耳的大师级的人物。而他们的教学最大的特点便是自由而颇具个性。
没有固定的教学大纲,老师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去讲授内容,有些老师当时就可以全英文教学。
实验、社会调查之类都想方设法去做,不只是纸上谈兵,而且联大每个系都有自己的图书馆,所有图书全部开架,学生可以自由进书库,愿意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待一整天也没人管。
联大无与伦比的学术自由的风气,与国际接轨的教学体制,颇有威望而能精诚合作的领导层,大师云集的环境,加之这些好学上进又充满社会责任感,关心着国家和民族命运的优秀学子,无怪乎短短八年却能辉煌如斯。
今年是五四运动100周年,100年前发扬着民主科学爱国进步的精神的那群热血青年至今依然激励着我们,而那个年代西南联大师生的治学和求学精神也同样让我们感佩。
今天有很多很多读书人,数量远甚于那个时代,然而如那个时代以社会、国家为己任的“知识分子”却似乎又少的太多了。
身处和平安宁的时代,没有战火纷飞,也没有国仇家恨,追求个人名利上的成功,追求个人家庭的幸福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实际上的共同选择。
这也并没有什么错吧?毕竟时代不同,情随事迁。况而每一个人的奋斗,也会汇成一股促进国家和社会的繁荣的合力。
只是思及那段战火中的艰苦岁月,念及先辈们如火的青春,远大的追求,为家国洒血泪,为社会图进步的一颗颗拳拳之心时,又不免令人暗叹自己青春之虚度,年华之空耗,内心之浮躁,境界之低微。
1946年,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北归,算而今也已经是73年前的事了。“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西南联大早已成了历史,只是那段岁月,那些人那些事,必将一代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