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上学记
父亲已走15年了,这15年里很多经历过的事情已模糊,而有些经历过的事情,如魔鬼一样,常常在当我夜半失眼或工作生活上遇到困难时,侵袭着我的身心,使我身体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想大声喊却喊不出。
“你总有一天会把你的父母卖掉的”父亲在送我去大学报道的路上,愤怒而低沉的说出这几个字。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说出的话却常常一鸣惊人,我着实被他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不敢还嘴,我知道这样会招来他的咆哮甚至挨一巴掌,我只能用惯用的伎俩――沉默还击他。
父亲骨子里有70、80年代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记忆中母亲做错了一点小事,父亲可以唠叨几天几夜,反之,母亲不能说父亲,若说了,只能招来臭骂或毒打。我是家里的长女,由刚开始对父亲的风趣幽默、能说会道充满崇拜至渐渐长大,对他的大男子主义充满一种沉默的反抗―――我常常一、二个月不叫他,不和他说话。这次父亲送我上学,我的少女的虚荣心作怪―――父亲虽然只有40多岁,但看起来像个小老头,穿着只有进城才穿的绿军色中山装(这都是在城里参加工作的亲戚不穿,给到我们家的,他一辈子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黑色大桶裤,解放鞋,致使很多人误认为父亲是我爷爷。
为了我的虚荣心及对父亲的大男人主义的反抗,整个由家到学校的路程我眼睛没有正眼看他一下,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和许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样,我那时已感悟到沉默的力量有时比铿锵有力的反击更有效。我在前面快步走,父亲在后面紧跟,当他快要跟上我时,我又加过脚步,设法让他不要和我并行走。 父亲对我竭力忍耐后终于抛出了 “你总有一天会把你的父母卖掉的”。
到学校后,父亲给我去交报名费。他把母亲缝在上衣口袋里的一大捆钱小心翼翼地翻出来,我看到父亲拿着这一大捆钱手在发抖,当一张张数给老师时,他的手抖得更历害。八千多元钱,但他仍然坚持用擅抖的双手数了三、四遍。敏感而内向的我,对于当时坚决来上大学的态度有了深深的自责,那一刻我仍然没有和父亲说一句话,只顾得上安慰自己像皮肤被不小心撕裂一样的痛――我读这个大学的钱都是借来的,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交完报名费后,父亲给我找到了宿舍,把行李放在宿舍的床上后,他去买了席子铺上,同学的父母临走前都亲切地说“要好好学习,学有所成”,而父亲只生硬地丢下一句话:“该省的还是要省,照看好自己的东西,不要弄丢了。” 就急急忙忙地坐大巴汽车返家了。
开学后几个月,收到父亲的信,信纸是从我读中学时剩下的作业本上撕下来写的,怀着激动的心情拆开信,只简简单单几个字“秋收已忙完,家里安好,勿挂”。那一刻,看着信纸上沾着泥土的简单的几个字,我外表上假装的如石头一样的冰冷坚硬犹如被热水浇了一下,冒出丝丝热汽。
现在回想父亲送我上学的情形,我真不应该凭借着他对我的爱,恣意地践踏。现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更能体会儿女用沉默来反抗父母,对父母一种怎样的伤害。 “你总有一天会把你的父母卖掉的”,父亲这句话又响起在耳边,愿在天堂的父亲能原谅我成长过程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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