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角落里,有一棵桂花树。
小的时候,母亲常常带我在小区的绿化带散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幼小懵懂的我往往会被那里的一棵桂花树迷住,久久伫立在那里,无法忘怀。只有母亲的呼唤可以带领我走出思绪的徘徊,到了那时,我才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依依不舍地随着母亲离开。有时,我甚至能在它身边琢磨上一个小时,哪怕“乱花渐欲迷人眼”,我依然会选择这棵散发着浓浓清香的植株。我沉迷于它的花香,留恋于它的美丽。
有一天,天上刮了大风,但云朵儿仍然是纯洁无瑕的。我正与小伙伴们玩“冰救”玩的开心呢,可一位不速之客——这阵风吹了过来,百米外的桂花香也被带了过来,我猛然想起那棵桂花树,自从我上四年级后,就很少去“拜访”它了。它现在怎么样了?我急忙跑到它那里去了,它仍然挺立在那里,不停地摇香,不沐浴最多的阳光,却回报最迷人的香味。我又沉浸于它,母亲在散步,正好看见了我,她笑道:“孩子,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在看花呀。”我有点害羞,但是仍然觉得它很美,不仅如此,它还是我纯真童年不多的回忆之一啊。母亲看我犹豫不决,边笑着说:“孩子,如果你喜欢桂花的话,我给你做桂花糕怎么样啊。”我一听,便来了兴致,不过,又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我问道:“但是,什么是桂花糕啊?”母亲回答说:“就是以桂花做香料做出的甜糕啊。”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块块洁白如玉的香糕,还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但是我心里仍然有许多问题未解答:“桂花糕要用多少桂花?是拿电饭煲煮,还是用锅炒,亦是装微波炉蒸?桂花糕是放糖还是蜂蜜?”母亲被我问得晕头转向,她摘了一把桂花,牵着我的手回家了。
到了家,我迫不及待得想要吃桂花糕,便催促母亲:“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做桂花糕啊?”母亲靠过来,说:“你听好,桂花糕的制作比较复杂。首先将粘米粉和糯米粉按照5:1混合,再加入糖水(适量),再将其撵细后加入椰蓉黑芝麻,适量干桂花与粘米粉搅拌均匀,按照米粉,桂花粉,米粉的顺序铺盘,最后进行蒸锅,用大火蒸20分钟后美味的桂花糕就出锅了,然后在将其切块,最后呢,其实桂花糕的灵魂在于桂花和面粉的细腻,所以刮和筛是的米粉一定要细。”我听了后,其实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也没记到。接着,妈妈把桂花糕的“秘方”做好,她把桂花碾成了粉末,然后用手把粉末和米粉搅拌好,放进模具,蒸了一会儿后,桂花糕带着诱人的香气出锅了。母亲将它们切成几块,一块块的香味让我垂涎三尺,泛着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淡黄。
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日子。
今天,本该在家里背诗经的我抓住机会,拉着妹妹出去玩,然后对母亲谎报:“今天小妹拉着我出去玩,我先带她玩,晚上再回来背诗。”母亲似乎看破了我的“诡计”,但她不用带孩子也轻松了许多,便答应了。我把妹妹一把拉到单车的后座上,骑着我那用了五年的“老古董”,出发了。妹妹一开始跟着我出去玩还挺开心,但是过了半小时她就觉得没意思了。便在我身后打闹起来。我灵机一动,带着她去那棵桂花树那里看看。不知何时,桂花树旁边多了一条江,水面平静,岸边有着许多草,“浅草才能没马蹄”,虽然是初夏,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几只小青蛙在有积水的地方栖息。我抓起一块石头扔到江水里去,水面荡起了记忆的涟漪。桂花树仍在那儿,但是我已不是那个少年。桂花糕,在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一缕尘烟,但它的味道和样子依旧萦绕在我的心底。看着妹妹赏玩桂花的样子,我仿佛回到了从前。
不知不觉,我们已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时钟跨过了数字“六”,天色逐渐变暗,好似一瓶墨水被打翻在天空白色的幕布上。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我身上,桂花树的浓荫,在我身上晃动,水波一样晃动,也照在桂花上,桂花摇香,沾花香满衣,我又看向了它们。六七年的风雨,不曾摧残过它们,它们仍然挂在枝头上,繁华径上,明月相窥,岸迥霞落,深潭雾繁。浓香飘进我的心,风灵带过,带走了香气,但没带走那萦绕在我心底的那一块块母亲做的桂花糕。我望向空中,“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不禁想起了张若虚的诗。远处天边明月,正像是一朵淡黄的桂花。突然,一缕炊烟飘过,把那原本高高悬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拦在身后,只露出朦胧的轮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不禁想起了母亲,她此时应该在家里做饭等待我和妹妹吧,她应该会露出焦急的神情吧。咦!那是谁家的炊烟,拦住了我的思绪,想必又是哪家的母亲正挂着围裙,为孩子煮桂花糕呢!母亲曾经为我做的桂花糕,一直被我尘封在记忆的阁楼里,等着我什么时候饿了,来吃一口呢。它那诱人的香气使我永远也无法忘怀。
桂花再次摇香,点点看不见的粉末消散在空中,好像摇在我的心田,从我的心上缓缓落下。我仿佛抓住了母爱,低头一看,属于我的,原来是那一身围裙,一脸宠爱,为我煮桂花糕的身影。它将会在我的心上引烙,留下永恒的印记。时光的车子颠簸前行,我频频回头,远远看去,桂花散落道旁,如微尘一样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又像点点温暖的母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回到家,母亲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沉浸在其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蛙鸣的初夏,我只记得,我很快乐,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