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我不是男性,却还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今晚七点,邂逅咖啡。
突然收到安安的私信,简短明了,末了还有一个调皮的表情。
怎么会,你这调皮的性子,得改改,哈哈。我也没什么男性友人,除非你是条真汉子却一直瞒着我。
废话少说。欧克。no see no go.
说好见面,就不在这冰冷的屏幕里打字浪费时间,就等着在聚会的时候一起放飞自我谈天说地了。与安安的这份默契,从我学生时代的第一份实习开始,到现在已保持多年。
与安安初次见面,是在七年前的夏天。武汉的夏天,就像一口焖锅,让人透不过气儿。那时候刚刚结束研究生一年级,交完最后一篇结课论文,已至七月。校园里已经空空荡荡,宿舍楼下,大片大片的梧桐叶聚集在湿热的空气里,毫无生机。那个时候,既不想继续枯燥的读书写字,又不愿意回家混吃混喝,总觉得自己满腔热血意气风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这个热闹而美好的社会闯荡闯荡了。说做就做,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网投了简单的简历,在照片栏贴了一张自认为很美的大头贴照,还不忘在个人简介里把自己吹捧的无比牛气哄哄。然后带着无限的憧憬,做着叱咤职场的美梦,甚至幻想着有一个声音好听又长得帅的男子打电话通知我去面试。
第二天下午,果然有电话打来了,不是帅哥,而是安安。作为一名涉世未深的学生,听到她熟练的书面语表达以及带着浓厚职场白领气息的声音,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崇拜和敬意。
面试地点在CBD一栋外观呈阶梯状的高楼里,兜兜转转了好久,才见到了安安。她穿着黑色套裙职业装,头发很整齐的披散在肩上,妆容精致细腻,戴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干净伶俐。她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子问了我很多问题,时不时微笑,缓解一下紧张气氛。我们的交谈还算是比较顺利。回到学校后的第二天,再次接到安安的电话,第一句话就说欢迎成为我的同事。从那以后,就开始了节假日在培训机构上课的日子,接触了一群已经努力在这个城市里逐梦的年轻人。
不同于工作中的雷厉风行,生活中的安安活泼灵动。初秋时节,她总是将一件宽大的暗绿色粗毛线围巾随意搭在肩上,不带一点妆容的脸上,浮起细小的皮屑。就这样,在课后,我时常也最爱穿着白色运动鞋,背着小双肩包,与她一起,在洒着金黄色落日余晖的江滩边,走完整整一条街。
她会对我讲起她的大学时代,那些已经远去的梦想与爱情的故事,也会听我唠叨些小女生的心思。我们一起看<盗梦空间>、<点球成金>,讨论莱昂纳多和布拉德皮特谁更帅。也会探讨经院哲学与虚无主义,甚至薛定谔的猫。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没有这么普及,大家都流行人人网。安安的头像是一片蓝色天空飘着几多白云,签名写着,有谁可以陪我,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我的头像是一堆花花绿绿的气球,签名大都写着类似我们走过风走过雨却没有走到明天的句子。不知为何,哪怕躺在正午的阳光里,到了文字世界,就一定要肆无忌惮的赋予一点阴郁或者薄凉的调调才肯罢休。不知为何,感觉那个年月的时光总是缓慢而无力,支撑不起年轻的我们以及那些模糊而又光怪陆离的憧憬与梦想。
我们在共同的书写圈玩遍所有被称之为文艺的东西,隐姓埋名潜伏在那些颜值和智商都爆表的男生的空间,窥探他们的每一条动态。我们经常聚会,在武大的樱顶各自看书,又或者上完课后在校区里的咖啡厅里聊工作,谈生活。安安只大我两岁,家里人却觉得既然工作了就该理所当然的成家,安排她见各种男人。有时她会说起那种奔着某种目的被迫相见,被迫说着毫无意义的话,然后又注定会相互遗忘的无奈。有几次甚至带我一起去,想要多一个人缓解紧张尴尬的气氛。她说羡慕我正好拥有纯粹明亮的校园恋情,她说曾经拥有,她说我跟她都是同一类人,会毫无顾忌的将爱与恨白纸黑字分的清楚,宁愿负了天下人甚至撞破南墙,也要义无反顾的维护心目中对于爱情的那种凛洌而又至上的信仰。
只是也许到了最后,再美好的爱情都会被现实撕裂成回忆的碎片,剩下孤独的我们,在多年后的某些瞬间偶然想起来,却又不得不将它们又重新遗忘。
我们微笑或是含泪,走过那些最自由也最难忘的春秋冬夏。有些人半路就分开了,成为再见不易甚至再也不见的过客。庆幸遇到安安。有些人会一直停留,就像生命里不可磨灭的印记,或亲或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各自行走,却始终彼此挂牵,惺惺相惜。
华灯初上,即使是周六的夜晚,这个城市依然拥堵。从永清街到黄埔路,不过两公里的路程却花了我将近一个小时,等到达咖啡厅,在靠窗边的位置见到安安,已是七点一刻。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数月,我们像从前一样拥抱寒暄,互道近况,恪尽所有老友都会遵守的约定俗成。
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等太久你可是要负责的。
安安一阵轻笑。她穿着宽松的米黄色棉麻长裙,褐色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脸上还是不见一点妆容,透着清新自然的气息。
我们彼此还是一如从前,不需要配带一丝一毫的防备或是刻意。
这是一辆来往未来的列车,车窗外的年月,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而又张扬。而你和我,也始终都会是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