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女性,领导我们走。”这句话看起来是不是很“现代”,很“女权”?但是这句话并不是出自一位激进的女权运动者,而是出自于一位诗人。他的一生,留情于白玫瑰们与红玫瑰们之间,难道是因为他对那些曾经海誓山盟的女性心怀愧疚,也在年长之后暗存对她们的感激,方才写下这样一句话?
他是诗人郭沫若。他是有才的,想来没有人可以否人这一点。少年时分在干巴巴的课本上读到了他的小诗《天上了街市》,顿觉清新脱俗,脑袋里竟然浮现出绝世美人王语嫣的身影。真美这首小诗,非才华横溢且天真浪漫的少年怎么写得出来这样的诗?我心生爱慕。敏感的少年时候容易被文字打动,总是“爱君笔底有烟霞”,虽然知道对方遥不可及,但还是在心里默默赞叹。
自古文人薄幸,只爱寻觅芳踪惊鸿一现的快感,却厌恶柴米油盐的长相厮守。郭沫若想来也是一样的。他既能做出情意绵绵清丽可人的文字,多少是个情种,多少心中有天真浪漫的一个角落,多少有向往文人的桃花源。他在文章中提到,他很小时便能欣赏女性的美。家有美姝三嫂,有一次他放学看见三嫂垂手立于花草之间,长身玉立,手如柔荑,顾盼生姿,正是一幅仕女图,他竟痴痴的看呆了。而另一位文学史上有名的薄幸郎-胡兰成,也是自幼就能欣赏女性独特的美。这点和贾宝玉很像呢。我相信他们并不是淫魔色鬼,只是和宝玉一样,有少年对美的敬畏和向往的心。
郭君的第一位妻子,是父母指派的一位名叫张琼华的女子。但是新婚之夜,郭君发现她的新娘有一双三寸金莲,有一对翘天的猩猩鼻孔。这不是郭君心目中的深谷幽兰,旷原百合,他拒绝与张琼华同房。不日后便踏上了求学的路途,把这位可怜的女子抛在脑后。据见过张琼华的人说,她肤色白净,虽然不是绝世美人,倒还说得过去。不知为何郭君如此厌恶她,她与郭君,到底谁更加不幸呢?郭君上可以再去追求她心目中旷世玫瑰,而张琼华却永远的被锁在郭家,做一世的活寡妇,被人耻笑。每每逢着大雨倾盆的时节,她会凭栏远眺吗?她并非草木,而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女。她的夫君仪表堂堂,可是却不爱她。独守空房的雨夜,她是否会思念那个遥远的人,是否会感怀自己的身世,是否会怨恨命运的不公?如果不是嫁于郭君,她会不会过上夫妻恩爱花好月圆的生活?而今,她独自承受了一世的冷落与寂寞,换了个青史留名。人们津津乐道郭君的感情史,必然会提到灰扑扑的她,她不及安娜刚烈,也没有于立群娇艳的容颜,她的百转千肠,无人知晓。她只是文人背后被辜负的另一个女子罢了,那样伶仃,那样无依无靠。没错,她是封建制度的牺牲者,但是郭君只顾责备她的不美丽,何尝给过她温暖。即使无法逃脱封建的牢笼,起码可以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对她表示一些温暖,使她不至于绝望。郭君写过这样一段话:“住在我父母家中和我做过一次结婚儿戏的女人呦,我们都是旧制度的牺牲者。我丝毫不怨望你,请你也不要怨望我罢!可怜你只能在我家做一世的客,我也不能解救你。”他轻轻的把她的一生零落归咎于封建制度。也许吧,郭君实在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她没有怨恨他,倒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肯释然。他是太阳,而她的一生都是稀稀落落的梅雨天气。
郭君的第二位妻子,是日本女子佐藤富子。他在冈山的第六高等学校医科学习,她是京桥区圣路加病院的看护。因着陈君的死,他们二人得以相逢,不知这是不是昭示着二人日后的悲剧?佐藤笃信基督教,心底善良,但是出身于武士家族的她却很果敢决绝。郭君和佐藤很快就同居了,他享受着佐藤的明艳动人,享受着爱情带来的蓬勃的创作欲望。他为她取名安娜,觉得她便是她的圣母玛利亚,是上帝派来救赎他的灵魂的。安娜为了郭君与家庭决裂,生养了几个孩子。后来郭君偷偷回国,留得安娜一人在日本带着几个小孩子受百般凌辱。她被抓进监狱严刑拷打,她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同学们欺负,就连她的妹妹一所小学的教师也因郭君而受到牵连。她心中牵挂着郭君,她的容颜开始枯萎。郭君身在何方?他在国内,渐渐的将安娜忘怀,先是于安琳眉目传情,情意绵绵,后是和年轻貌美的于立群结婚,并且有了五个孩子。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安娜还在遥远的日本受苦吗?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会给安娜和孩子们带来多大的挫折和灾难吗?而他是男儿,安娜不过是异国的一朵玫瑰,他便把她忘了。既然郭君接受过新思想,为何和封建男子一样三妻四妾。他既抱怨封建制度坑害了他,他为何又将这利剑捅向几个无辜的女子,难道是因为文人本该生性风流吗?
郭君的第三位妻子,是于立群。他本与她的姐姐有一段不了情,可是她红颜薄命,早早去世。于立群自然是仰慕郭君的,郭君也及懂得爱惜红颜。据说郭君和于立群的感情很好,伉俪情深,相扶至老,是一段佳话。
郭君的三位夫人中,吃苦最多的应当是安娜,但是安娜也曾有过幸福时光,且她性格刚烈,有自己的原则,可以保护自己。而愚昧落后不会争抢的张琼华,是过的最苦的一位。
“永恒之女性,领导我们走。”耳畔仿佛传来女子幽幽的叹息。
推荐阅读
郭沫若《黑猫》
《落叶》
《红瓜》
《樱花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