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刚刚下班回来,老妈在家和我迎接他。
我在梦里的家洁净温暖,窗明几净 ,有金色的墙壁和品红色的门,窗外有一条大街,车水马龙,即使是白天,商店也把灯打开,一切都浸泡在霓虹色的光影中。
老爸拿出一柄烂钥匙,说我们的车和家门都坏了,现在只有用鸡骨头才能撬开车门。他用纸巾包着一些已经发干发黑的鸡骨,塞进了兜里。
天空泛起青色的电子光,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新闻:在欧洲的某个地方,有数个巨大的陨石坠落在城区,全城陷入危机,陨石有一些异状。随后荧幕上出现了四散奔逃的居民和灰色的城市,城中有霓虹色的光点在移动。
电视没信号了,我突然发现窗外不到一百米的地面已经不知何时深深地塌陷,明黄色的巨大不明球体在坑里冒着烟,随后它站了起来,迈着线状的腿,看上去完全不似这个三维空间应有的存在。它后面跟出数列背着枪的类人的生物,迈着整齐的步伐往我们这边来了。
我妈妈一声惊叫,我们像见光的蟑螂一样在家里乱窜。我拿了很多画纸,又拿了很多水,我妈妈拿了一些书,我爸拿了钱和鸡骨头,我背着自己的包,我们几秒之内坐上了车。像我爸说的一样,车坏了,没有车顶了,我们坐在裸露的车板上,物资堆在车头,老爸发动车子开向远方。天空越来越亮,前面一片断壁残垣,车子很快就走不了了,我们把东西背在身上,在建筑之间东躲西藏,我们遇到了一些人,把我们带到了避难所,他们说这里暂时不会被发现。我爸妈在这里歇下脚,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带了充足的物资,包括电子产品,而我身上的包还是空的,我对爸妈说,你们在这里歇着,我要回去取一些东西来。老爸没有阻止我,而是把纸巾包裹的鸡骨头交给我,说这个可以开所有的门和窗户,千万用好,它是万能钥匙。我握住鸡骨头,往回跑去。
我们并没有离开太远,原来的小区已经变成了这些不明生物和叛变的人类的据点。我谨慎地从一个隐蔽处跑向下一个隐蔽处,一点点地靠近了原来的家。楼下的超市开着门,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些老人,还有一个收银员。他们都没有跑,我在货架上搜寻能高效补充能量的食物,但是巧克力早就被搜刮干净了,我拿了一些糖果和面包,塞满了书包。这时候一队巡逻的士兵列队经过 ,我赶紧藏在货架后面,利用货架的宽度遮住身体。但还是被看到了,队列里有一个中年女人疑惑地找了过来,我只能立刻跑出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家,这里已经被打开门破坏过了,我拿了一些需要的物资。刚到卧室,士兵就从窗外爬进来了,其中一个进来探查情况。我爬到柜顶上缩了起来,但还是被发现了。他是人类,看起来意志并不坚定,我拿了一些食物贿赂他,他就走了。
这一队士兵离开以后,我从窗户爬到外墙上,跳进一户人家。我想着赶紧回到我爸妈那里把吃的给他们,但是屋里又有一个士兵,我只能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点东西拜托他不要暴露我的行踪。
又有几次差点被发现,但我还是离开了小区,通过路上的广播,我得知我们的机构和文化都已经被接管了,人类社会已经灭亡了。我心里很悲凉。路边有很多共享单车,但是没有电子设备,我没有办法扫码骑车,我只能用尽全力跑起来。我路过一队被绑架的画家,他们是去画画的,他们拿着ipad、电脑、纸笔,在霓虹色交织的光影中往前走,他们所画的是歌颂新世界的海报。看守的士兵看到了我,向我追来。
我隐约觉得,即使被抓住了,我也可以活着,但那也只是可能。如果我画不出来他们要的东西呢?如果我不想画呢?
我恍惚间也变化成电子圆点,在二维图像中移动,在迷宫般的废墟中利用地形逃亡,士兵代表的棕色原点在青色的图纸上排成一排追我,我可以看到他们的视野范围,这个世界响起了bgm,是激烈的、高昂的电子音乐。在屏幕上,品红、绿色、青色的光点、线、色块随音乐的律动旋转,周围的景物都解构成三原色的元件在空中飞翔,我仿佛已经退到了屏幕之外,观看着我正在坍缩的二维的世界。我所代表的那个逃跑的小圆点正在向外喷射烟花,不断变化成和我有关的符号,包括我的故土。它们像烟花一样散开成不同的形状,然后很快地消亡了。
我的梦境已经陷入迷乱,只剩下霓虹色的符号在眼前狂欢,五颜六色的光点在画面中央汇成一个向外辐射的点阵,集体高歌:
创作可以这样吗?
创作可以这样吗?
创作可以这样吗?
在点线面狂欢的高潮当中,我回到了屏幕当中的世界,在青色和品红色交织的光中,士兵们逆光把我包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到紫色的色块。他们举起枪对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