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结识Amy,源于一道台湾小吃葱油粿。
某日,在一朋友家做客,她拿出一个这边中餐馆常见的打包盒,说这是她的一个朋友做的私房菜,请我们品尝。初初以为又是适应本地口味的“中餐”,但一口下去,那种熟悉的烟火气立刻充盈于口,触发了储藏于味蕾中的在厦门求学时品尝的闽南口味的记忆。一打听,此小吃名为“葱油粿”,出自她的台湾朋友Amy之手。Amy每周一会发布不同的菜单,如有中意的就下订单,数量有限,额满为止,只能周六去她家取菜。
她家和我家在同一区,非常近,于是我果断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成为她菜单的sending list上的一员。
吃了大半年她做的菜,取菜的时候和她的家人时不时会打照面,她也带我参观了她家花园种的菜和为了种菜专门建的暖房。时间一长,也很好奇:他们一家在荷兰待了多久?在台湾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来荷兰?……加上他们来自海峡对岸这个既远又近的地方,心理上的微妙感更加重了我的好奇。但一直都来去匆匆,没有机会深谈。
借助“好中文的样子”的作业的机会,我怀着很忐忑的心情约Amy做访问,很感激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得以从她的人生经历一窥时代发展的侧影。
70-80年代:成长在台湾
1969年,Amy出生在台湾花莲的一个大家庭,家里有兄弟姐妹7人,她排老幺。
Amy出生的时候,台湾经济起飞尚在酝酿之中,普通民众生活还是比较辛苦。进入70年代,石油危机爆发,全球经济不景气。为了提振台湾经济,时任行政院长的蒋经国推行十大建设及十二大建设,自此台湾经济开始起飞。在这样的背景下,Amy的父亲先离开花莲乡下,来到台北,当起了包工头。在Amy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举家迁往台北。
生存之道
在台北的生活是怎样的呢?父亲在建筑工地上当包工头,早出晚归,母亲则作为父亲的后勤,给同样从乡下来的工人准备食宿;上面的兄弟姐妹中,大哥、二哥和姐姐和她年岁相差较大,在她念小学的时候已经离开家庭去工厂上班了。所以在Amy的童年中,她和下面几个哥哥相处时间更多。没有父母太多的灌输,大家都独立地成长。
今天我们这一代已经很难有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的体验了,而Amy从自己的原生大家庭里慢慢发展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这样的生存之道帮助她一路披荆斩棘,在每个命运的关口做出最决定性的选择。
不要去算计别人,要与人为善,但也要保护自己的权益。
虽然Amy的父亲工作繁忙,为人也十分寡言,但他给了Amy的几句非常中肯的话,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句。Amy的家庭非常传统,更重视男孩,又加上父母在外工作时间很多,大部分家事都落在她幼小的肩上。但她本人并不是一味隐忍的苦情形象,而是慢慢在承担之中变得比较强势,会去争取自己的权利,让自己的家务负担轻一些。比如Amy从小学6年级开始,就要做全家的晚餐,而且她妈妈规定晚上6点一定要准时开饭。面对繁重的家务,她会机巧地指挥哥哥们帮她分担一些,否则哥哥就没有得吃,结果哥哥们都乖乖地来帮忙。
枪打出头鸟。
在大家庭生活,一旦太出风头,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因此Amy很善于把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人群中。从国小到国中,Amy在班上都是比较“乖”的学生——不惹麻烦,也不出风头,成绩中等偏上一点点。如果一门课考80分以下要受体罚,那么她会考81、82分这样。她不是不能考得更好,但当想到如果成绩优异就会上台领奖的情形时,她就会莫名地紧张焦虑,因此宁可分数考得不要那么突出。
我问:你会不会觉得因为“枪打出头鸟”的担忧而放弃了很多机会?
她想了想说:我不觉得这种机会是你一定要有的,并不是站在风头,你才有机会,其实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你默默在做。争就是不争,不争就是争。
不安全感。
因为父亲是包工头,一个地方的工程结束后,他们又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做工程,所以在台北,他们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方便搬家。频繁地搬家导致Amy有很强烈的不安全感,比如睡觉很少。而这种不安全感也使得Amy一直渴望安定,在后来对结婚对象以及事业家庭取舍的时候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
同窗之谊
虽然一直在搬家,可是Amy的学校一直没有变,这也是她非常感恩的一点:“不然的话,我的性格可能会变得乖戾。”
Amy班上大多数同学都是住在学校附近,和Amy的家庭情况大相径庭。但在公立学校里,同班同学之间没有太多比较,氛围非常单纯。几十年后同学聚会,Amy才发现其实班上隐藏着不少“小开”“白富美”,自己家的条件和他们相比其实不好,但当时她能回忆起的都是同学之间的单纯友爱。小学6年级开始,Amy已经要给全家做饭。有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她的哥哥们吃多一点,自己第二天带便当就没有菜,只能临时煎一个荷包蛋,或者煮泡面。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的同学就会很善解人意地说:哇泡面好香!我没有荷包蛋!我们换换吧!Amy也就傻傻地换了,还很高兴可以吃到鸡腿或者其他不一样的好吃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她特别感激当时同学那一份体贴的关怀。
那个时候课余时间的消遣也很单纯,也都是玩得比较好的同学轮流去家里玩,很少去大街上溜达。他们也追星,姜育恒、金瑞瑶、林慧萍……80年代台湾的社会风气比较封闭,没有现在花样那么多。国中的学生极少去明星签唱会,最疯狂的就是拿着录音机,广播时间一到,就开始录喜欢的歌手的歌。
政治?
看各种关于台湾的书籍、电影等节目,“外省人”和“本省人”是一个不可能绕过的话题。我问Amy他们班上是否有这方面的冲突,她回忆好像没有。他们班上有本省人也有外省人,其实看脸就能看出区别,但任何一方都没有对对方进行排挤。
戒严和解严给台湾社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Amy觉得这对他们父母辈这一代来说影响更大,对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了。即便如此,她的父母在家也从来不讨论政治。她觉得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政治很遥远,是有钱人的游戏,而他们关心的是油盐酱醋的现实问题。
反倒是去年年底,Amy回台湾参加国小、国中的同学会,大家会围绕政治展开非常激烈的讨论。不仅有你我之争,还有“ta”——政党派别不仅有蓝绿,还发展出了更多元化的主张。他说他们这代对政治的态度就是光说不做,但感觉下一代有更大的热情去实践。有的人竟然开始怀念起了戒严时代,因为那个时候更单纯。虽然现在环境更宽松,但族群也在渐渐分裂。
80-90年代:奋斗在台湾
当时台湾的义务教育也是九年,国小六年,国中三年。国中毕业之后同学们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高职三年之后就业,专科五年之后转大学或者就业,高中三年之后升大学。Amy考上了高中。但此时家里有不同的意见:她的妈妈希望她念高职,父亲希望她多念书,但是从Amy国一开始身体已经渐渐不好,所以有心无力。关键时刻,和她感情最好的姐姐给出了建议:人生还是要靠自己。爸爸身体已经不好了,妈妈不让你念,这个书你还能念几年?你还能靠他们几年?
姐姐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Amy考高中的念头,她转而选择了念公立高职,专业是服装设计。
经济独立
高职时期带给Amy的人生两个重大转变。
一是经济独立。Amy国中毕业时是80年代中期,台湾经济高速发展,劳动力市场需求非常旺盛,因此很多人国中毕业之后就能很轻松地找到工作。搭上台湾经济高度繁荣的顺风车,Amy国中毕业之后半工半读读高职,迅速实现了经济独立,再也没有向家里拿过一分钱。她说:“经济独立之后的人生才是自己的人生。”
Amy念高职的时候选择的是夜校。白天8-5点,她在摩托罗拉的工厂里,在无尘室里制作晶片。虽然都是自动化生产,但也很辛苦;下班之后晚上6-9:30点上课。现在回看,会觉得当时很辛苦,但当时她周围的同学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很自然地觉得求学生活就应该是这样。
二是性格上更勇于站出来,而不是抱住“枪打出头鸟”的想法隐藏在人群中。这样的转变源于她被选为班代(班长)。Amy一直觉得自己被选为班代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在念高职之前,她还打了一年工,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吧!成为了班代,她就要周会的时候带头发言,平时班级活动也要带动等等,渐渐地她也勇于在大众面前站出来,去承担更多的职责了。这样的性格为她今后的职业选择埋下了伏笔。
父亲过世
高职的时候,她的父亲在一个晚上突然心肌梗塞过世了。在她的成长中,父亲其实给了她很多关爱。虽然她的家庭是比较传统的重男轻女,可是父亲给了她很多很正面的影响。一个是:人要善良,但是也要保护好自己。一个是幽默。她举了一个例子:学校开运动会,她跑最后一名,但是她爸爸说:“妹妹你好棒!前面的人都被你追得气喘如牛!”爸爸这个好玩的说法到现在都还印象非常深刻。他爸爸也很放心她的功课,小学时就给了一颗自己的章,家庭联络部需要家长签字时,小Amy就可以自己用父亲的章签字,而她的哥哥们还时时被父亲管教。吃完晚饭,有时候她爸爸会带她出去逛逛街,找朋友喝两杯怡情,非常温馨的回忆。可是他父亲在她姐姐的眼中完全不一样。在他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她姐姐看到的更多是一个“吃喝玩乐”形象的老爸,所以会说“爸爸在我眼里是魔鬼,在你眼里是天使”。
爸爸的去世,没有在经济上给家里带来什么冲击,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小孩都经济独立了。但是这给了Amy情感上很沉重的打击:打击她的不是父亲离世本身,而是父亲去世后身边亲人的冷漠反应。人到人世上来这一遭的意义是什么?那个时候,Amy开始思考这样沉重的话题。
旅游事业
三年高职毕业后,Amy得到了保送念专科的机会,但是专科念了一年半她就退学了,原因很现实:花销太大。在她父亲去世后,全家迁到了离台北一个多小时车程的中壢,而她的专科学校还是在台北,这意味着租房会花掉一大笔钱;同时这个学校是私立,学费又交掉一大笔,几年书念下来,自己的积蓄剩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服装设计出来找对口的工作比较困难,而且从学徒开始,薪水非常少,无法支撑生活开支。
此时,Amy还是采取半工半读的形式,白天在一间会计公司做接待,端茶送水,晚上上课。随着经历丰富,Amy脑子也越来越灵活,积极去尝试市场上各种赚钱的事情。其中一项,就是周末当旅游领队。
80年代初,随着经济发达,台湾人有了更多的财富可以用在旅游上,于是台湾旅游业开始蓬勃发展,急需很多领队人才,很多旅行社会有针对领队的训练。Amy读专科的时候,开始在旅行社打工,带两天一夜的周末团。在打工过程中,她发现旅游业这一块有巨大的商机。所以,一年半之后,她从专科退学,正式到旅行社上班。
Amy说她很幸运,入行的时候遇到了好公司、好老板。当时当领队的收入不是工资,而是提成。老板很慷慨,提成五五分,大大地激发了Amy的工作热情。她和老板一起和客户谈业务,学习怎么规划行程,以及带团的技巧。他们面对的客户都是大公司而不是散客,所以生意非常有效率,而她也凭借自己的热情、幽默、做事认真负责在客户、酒店、餐厅、交通等行业积累下了一定的资源。
在这家旅行社工作了两年两年之后,她鼓起勇气,开始单干。她选择了“靠行”这样的方式,就是租旅行社的牌,但这家门店的经营和业绩都靠自己。因为她的拼搏,短短四年时间,这间门店从当初她一个人,发展到后面成为一个将近40人的大团队。
她的业务主要针对公司旅游,特别是大公司,因为量大,带来的收入多。她说当时企业机关单位需要“标团”——就是一家公司有大的出行计划,不同的旅行社提供自己的食宿交通的计划书。哪一家旅行社提供的方案最好最经济,那么它就中标。Amy说自己的旅行社(即使是在她一个人的初创时期)在“标团”中10团能标到6团。秘诀是什么?她说自己做的计划书预算都非常精确。
除了靠标团带来生意,Amy也靠自己的待人接物积攒下扎实而广泛的人脉。作为负责人,Amy很能玩,活泼幽默;但同时她做事情也很负责很可靠,交通食宿都安排得很满意。所以到后期,她没有做太多宣传,客户们一个拉一个地通过口碑介绍,直到她离开台湾。
高晓松在《晓松奇谈》的台湾系列里谈到对台湾的一个观感,就是人的状态是安逸的,这是在经济达到一定高度之后的一种从容。但是在1978-1988年间,台湾年均经济增长率达到8%,90年代平均增长率在4%-6%。如果没有许多像Amy这样的台湾人艰苦拼搏,台湾经济也不能迅速腾飞、跻身“亚洲四小龙”之列。
爱情
在事业上如鱼得水的同时,爱情也悄然来临。
92、93年左右,Amy接待了声宝公司的旅游团。当时政府鼓励内外厂商大力发展电脑等高科技产业,台湾的很多企业也被电子产业的蓬勃发展所影响。而这家公司,就是被称为“电子新贵”公司中的一家。这个公司里面的一名职员看到Amy,觉得这个女孩子做事很负责,看起来很积极又善良。之后就用各种借口打电话到Amy的公司,先是为自己的父母咨询旅行计划,后来就慢慢约一起晚餐。
这一约,就是两年。
那个时候围绕在Amy身边的男士很多,给她送名贵的礼物,想和她交往,但Amy专注在自己的事业上,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有的人一段时间得不到回应,也就撤了。这名职员在众多追求者之中并没有特别突出,反而要有些木讷,他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经常打电话去Amy公司,只要知道Amy不出团,就一定要约她吃晚餐。坚持了两年,他也并没有提出要交往的要求。
Amy因为心思没在恋爱上,所以也并没有当他在追求,反而是她的同事说:这个男生约了你吃了两年的晚餐了,他肯定是在追你!
终于在一个下雨天,他们在散步的时候,Amy脚下一滑,这位男士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就没放开(然而也没有表白)。所以吃了两年的饭,他们才第一次牵手!
之后春节,这位男士说:今年过节,和我一起回台南见爸妈吧! Amy大惊:为什么?他很诚恳地说:因为我们在交往啊!
……
于是稀里糊涂,她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见了家长之后,她才发现他们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环境差别很大。男士出身于台南一个书香门第(如果看了 廖信忠写的《我们台湾这些年》,或许会记得他写过这么一段:“台南算是台湾最早开发的地区,因此文化气氛浓厚,传统上大家也认为台南人很有钱。”),姐姐姐夫在美国读到博士后留在当地定居,而本人走学霸路线,中央大学土木工程毕业之后继续在成功大学读研究院。在他毕业前几年(大约80年代末),电子行业兴起,他几经选择,进入了声宝公司(台湾一家家电龙头企业),典型的社会精英路线。因此,男方的父母对于高职毕业的女朋友不太认同。
恰在此时,他得到了一个公司派遣国外的机会:去日本,或者去荷兰。Amy说:如果你去荷兰,我们试试看长距离恋爱能否继续;如果你去日本,我们就分手吧!
最后,他去了荷兰,开始了长距离恋爱。中间回台湾述职,他的父母也不反对他们的恋情了——长距离都能坚持,也许他们的感情还是能经受考验的。
1997:再见,台湾!
96年,他们结婚了。97年夏天,Amy陪老公来荷兰。
96年到97年之间,Amy在台湾的事业和家庭之间的选择挣扎不已。当时她已经在台湾旅游行业站稳了脚跟,特别是90年代初,台湾开放到大陆观光,她也抢滩,自己的店很稳固是台湾旅行公会最年轻的会员,置了房,收入可观,要放弃掉十分可惜。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回归家庭。谈到这里,她说:
人做选择,要想到自己的初衷是什么。我最初选择我先生,就是因为他给我一个很稳定的感觉。我的求学过程很辛苦,我希望和我先生在一起之后,我的小孩不会那么辛苦。……女人,最终还是要走入家庭。
原生家庭给她的影响在这里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前面说到,她的父亲在台北当包工头,他们一直都是租房子住。一个地方的工程结束,他们就搬家到下一个工程地方,所以印象里面,他们在台北就是不停地搬家。因此从小,Amy就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所以她非常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庭,渴望安全感。
为了这份安全感,她交割了在台湾的事务,带着三条狗来到了荷兰,奔赴未知的远方。
离开台湾不久,1999年,台湾遭受了921大地震;2003年,SARS爆发。她的朋友经常问她: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台湾,她的事业会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Amy总是回答:
其实幸与不幸很难讲……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尾声
97年至今,Amy一家在荷兰已经生活了20年了。到了荷兰,Amy迅速当起了妈妈,有两个儿子,在扮演“妈妈”的角色中和孩子们一起成长。旅游成为维系她和孩子亲情的一个最重要的纽带,却再也没有成为她的事业重心。最近几年,随着孩子快要入大学,她也分配了更多时间在社团团务上,出任了台湾乡亲联谊会的会长。在照顾小孩之余,她也在规划更多地过一下自己的人生。
69年出生的Amy,在台湾成长奋斗的日子有28年,占了她截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的一多半。28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长一段日子,对于一个地区的发展历史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Amy,一个普通台湾女性的成长奋斗历程,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了台湾70年代到90年代经济腾飞的时代风貌。
研究宏观经济的时候,我们会去研究微观基础,因为经济总量是由一个个微观经济个体的活动积累起来的。同样,当我看到历史书上匆匆带过的几笔,也会忍不住地去想象,时代巨轮滚滚向前,会在个人、家庭的命运上烙下怎样的印迹。
写到此处,心中“家国之叹”涌动,而拙劣的文笔无法描摹此间情怀万分之一。想来想去,借用高晓松在《晓松奇谈》的台湾系列里的介绍词收尾吧:
“这里保留了我们的过去,这里预示着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