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母爱是一场盛大的轮回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薇泩铃单月征文」第八期【母亲】

“年纪越大,发觉自己越来越像我妈,包括感冒时和她如出一辙的咳嗽声儿,以及那些细微的数不胜数的面部表情。

母亲节将至,整理几则关于我妈和闺女的记事,并由衷地祝福全天下所有的母亲都能健康、快乐;所有的儿女都能幸福、平安!”


            剪胎发

因为闺女剪刘海儿剪残了的事儿,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桩趣事。

也是到了爱臭美的年纪,也是自己偷着剪刘海儿。不同的是,我上边儿有个哥,从小到大的童年里都是他带着我玩,所以相对地我会有更多依赖。跟哥说我想剪刘海儿,一圈儿奓毛可真难看。

毛手毛脚的半大小子,哪有那么多心思和考量,当下就抄起了剪刀贴着我的头发根儿一把剪掉。剪完的瞬间——看着那一绺头发拿在他手里的情形,当时我们就傻了眼。

再照镜子,原来支叉在脑门儿顶上的毛茸茸的胎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花花、光溜溜的一小块头皮——那可是贴着脑瓜皮下的剪子啊!

后来跟妈告状,我妈自然是冤家祖奶奶地拍大腿直骂:“哎呦喂,这孩崽子的主意咋就这么正......”再往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是带着帽子去上学的。那可真是大大地尴尬了好一阵子。

现在想想这事儿,过去了将近三十年。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赞叹生命是场轮回之感。

可是,又哪有什么轮回呢?

不外是父母的言传身教,点滴小事影响到了孩子,才有了很多生命的印记与影子在孩子的身上可以照见。

现在想,我妈就是主意正。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坚持让我读书,才有了我爬山一样的人生轨迹。我自己也是主意正,一直想着要坚定地走出来,赶上去。才有了人生里很多关键时刻属于我自己的选择和决定。现在这性格又像接力棒一样的传递到了女儿这里,忽然觉得这感觉,还挺奇妙。

                 

          钻被窝儿

那一年暑假,回乡探亲的第一晚。我妈特意发出指令让我别熬夜,挨着她,和她一起睡。多年不回,娘命必听呀。我赶紧做出孝子贤孙状脱衣上炕,依偎在她身边,刷起了手机。她则带着既疲惫又满意的神情像我小时候那样不住地摩挲起了我来,一下,又一下。

从她渐渐迟缓的动作中,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困了,眼皮已经变得邦邦硬了。于是开始在心中窃喜,想着等她睡着了,我还能溜出去再打会儿游戏。

可我低估了我妈的意志力,她残存的清醒意识还在不断地支撑着她摩挲着我,一下,又一下。过分的是,我竟然真的被她给摩挲得犯困了。更过分的是她突然向我发出了邀请,让我干脆钻进她的被窝儿里。

“来,过来,让妈搂搂!”她说话的声音绵软无力、听上去有点儿干巴巴。

不待我有什么反应,另一旁已经睡得有七八成熟的爸爸忽然止住了有一搭无一搭的呼噜声开始接茬儿了。

“哎呀我的妈,可真能贱!那么大了还要搂……”说完就骨碌一下翻了个身,表示那即将发生的场面他简直没眼看。

我妈不搭理他,脸上依旧挂着黏黏糊糊的睡意亦或是黏黏糊糊的母爱之光吧。

她给被窝儿掀开一条缝儿,好像连胳膊也变得绵软无力。她眯着眼睛一边轻笑地看向我,一边下意识地微微点头,嘴里说着:“来,过来!”

那声音轻得像耳语,是呢喃,却极尽鼓励。

在性格相似的热烈的人面前,年轻的一方总是显得没那么熟稔。

我“忽”地把手机一放,转身就把她的被窝给合上,好像它多张开一会儿都是对我的侮辱和嘲笑一样。我很害羞,所以那动作做得毫不迟疑,是直接按灭她想法的不由分说和坚决拒接。

一股热浪和熟悉的只属于妈妈的气味儿就直直地扑到了我的脸上。

可是在心里,我还是沿着惯性想着,妈是真能闹,还那样煽情!我早已不是那个当年能钻她被窝的小丫头了,她咋还想不不通,一如既往地腻?

所以,我像她一样心直口快地说:“哎呀,我都多大了,不要你搂……”还配上腿蹬脚刨的动作来嗔怪她,热浪在暗夜中隐隐浮动,夹杂着一些翻白眼的咕噜声儿。

爸爸再次止住那成串儿的呼噜,突然扔过来一句愠怒,低声吼道“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刨炕!”

我赶紧对着漆黑的虚空吐了吐舌头,开始嗤嗤地笑。耳畔却听到了妈妈轻轻的叹息声儿。紧跟着,更加密集的鼾声就接连升起了。

过了半晌,连通着烹制出许多家乡菜的锅灶的火炕烙得我睡不踏实,我翻来覆去的样子像极了我妈烙的那张饼。那熨帖得舒服到骨头里的滋味儿好像一下子把我变回了满脑门奓叉着胎毛儿的小时候。

我鼓鼓秋秋地先把脚丫子塞进了妈的被窝里,确保她没被我惊醒之后,再由下往上地慢慢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再把一边的小腿、大腿、半拉身子顺势给塞了进去。

正当我觉得进行得十分小心又很顺利的时候,妈妈的鼾声戛然止了。原本安静的身体忽然一动,紧接着她像是瞬间接收到了信号一样,“忽”地把被窝儿大开,一把就把我给迎了进去。

现在想,那画面可真像一只大青蛙一口吞下了小飞虫那样的轻松啊。

可能,我还是有些害羞吧。不然怎么会黑灯瞎火还不好意思抬头,而是把早就褪去胎毛儿的脑袋直接扎进了她那不再宽大的怀里。

热,还是很热的。何况还有她的胳膊把我箍得那么紧。于是我顺势也紧紧地抱起了她。

我又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像羽毛随风飘过轻轻落到地上的叹息。可心里的感觉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是那样的结实,踏实,好像都听到了“咣当”一声。

继而,风箱一样的更加豪迈的鼾声又渐渐地升起了。

我憋在那温热的怀里,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动。明明身上很热,可却是眼睛先出了汗。然后,就伴随着洪亮的催眠曲一样的鼾声轰然睡去。

现在的我,也时常会让女儿钻被窝儿。当然,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也开始慢慢学会了抗拒,并且配上一个嫡传的动作——刨床。

那一脸的嫌弃和不可思议,和当年的我如出一辙,好像我提出来的问题多有毛病一样。只是,面对她无情地拒绝。我就只是笑,熟悉的笑,宽容地笑,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笑。

本着你不过来我过去的精神,死皮赖脸地跟她挤在一起。当然,经过几轮推搡和扯被子后,她也会乖乖地扎进我的怀里,紧箍着我沉沉睡去。

我那时候的心情啊,是颇有些层次的!既理解了女儿的幸福,也理解了我妈的心安。想这世间真情,非得这样亲亲热热地表达几回,方能显示得这般具体又饶有滋味吧!

           

            味儿和脐带

我走以后,跟妈视频。问她收拾家里、拆洗被罩又累得够呛吧?妈说,还行,现在洗衣服有洗衣机,干这点儿活不叫累。只是,她舍不得洗我的被罩和枕头,因为那上面全是我留下来的味儿——那是全天底下,只有她姑娘身上才会有的味儿。她想留着,再想我的时候,还能闻一闻。

那时候,害羞的我还是会说她“惯会煽情,真想做一辈子老母鸡,把鸡崽子们永远捂在身下不成?!”

其实在心里,我是五味杂陈的。妈妈爱我,远远胜于我爱她,就像我和我的女儿一样。

我忽然就懂得了母女一场的真正意义,那是让你切身体会母爱的一次机会。你有多爱你的孩子,你的妈妈就有多爱你呀!

想想女儿小时候,我因为工作太忙不得已把她放在老家,想她想得狠了,可不正是最喜欢闻她的小衣服上的味儿吗?!

“呼——”

母爱,其实有时候真的可以很具象,它就是一股妈妈和孩子之间最熟悉的只属于彼此的——味儿。

写到这里,内心深处是真的五味杂陈。

从小离家,好像和妈妈之间的牵绊已经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改变变得越来越远,进而连情感也好似变得日益稀薄了。

每次打电话,她跟我说的都是老家才有的家长里短——谁家女人跟谁跑了,谁家孩子怎么不孝了,园子里又结了什么瓜、李子树又开了多少花……那些离我渐行渐远的生活丝毫提不起我想接住它、往下展开的兴趣。

我已然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有她不懂的工作、和老家截然不同的生活、包括我日益成熟的思想,好像这些年的漫长道路统统都是我一个人在走,也都凭自己做主,她不需要也没法再给我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在心理上,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和妈妈之间的链接是断了的,好像她整个人对我来说只是变成了一种义务。

真的想念妈妈想到心“动”了一下,是意识到自己是妈妈的一刹那。我第一次战战兢兢地抱起女儿的瞬间,仿佛时空瞬间发生了位移,我迅速地穿越回了小时候,妈妈抱我的场景中。

那熟悉的画面和感觉“轰”地一下突袭了我,我清晰地知道,我想我妈了,想得心一揪一揪地动。

第一次哺育女儿,她跟我建立链接的一刹那,也忽然让我有了一种类似通灵时才有的穿透骨髓的震颤。我初抱起她时的心情很复杂,它不单单只是欣喜和好奇,还包含着一点害怕或者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哦,这就是我的孩子了……”

我尝试打开自己,带着笨拙和试探的心情去喂她。她本能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在我的心中泛起了强烈的波澜。那软软的、小小的两片嘴竟然那般有力,我像是被什么给箍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好像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被调动。

它们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汹涌奔来,连同骨子里突然迸发出来的责任和力量都化成了源源不断的乳汁,“血乳交融”第一次在我脑海中有了具象,被那个柔软的、全身上下只有嘴最有劲儿的婴儿给咕咚咕咚地吮吸到了肚儿里去。

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我活着,才能让怀里那个依赖我而生的小生命活着;我吃的好,才能保证那个软软的完全依附于我的小家伙吃的也好。她是我的小树杈,我是她全部的供养来源。从此以后,我要为她负责了。虽然我和她之间的脐带断了,可新的连接又在无形之中长成了。

那当年的自己呢?那个猴急着出来看世界——不到七个月就突然出生的自己。那个年代可没有保温箱,即使有他们也没条件用。我妈也害怕过,不然她不会三天都不敢给我洗澡……

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因为会吃奶,不然猪圈一定是你人生的终点站!也是因为我奶好,如果像你姥一样,也没有你这跋山涉水的一生了……”

哦~原来我们都是如此的争气,脐带断了以后我们比先前连接的更紧密,也更有生命力!

现在回想,我的写作生涯何尝不是因为她的滋养才能持续不断地生发呢?

在写文章的开始,最先排着队冲入我脑海中的画面何尝不是小时候妈讲出来的一个个故事。那是她对姥姥的追忆,是她未完成学业的遗憾,是她无可奈何又一波三折的婚姻以及她对老家人情世故的思考和分析,还有……对那些不平故事的一声声叹息……

现在,我愈发地觉得——妈在,链接我们之间的脐带就还在。它借助岁月和文字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获得了链接。或者说,它其实压根儿就不曾断过。它是我疲惫孤独时一直想要迫切踏上的回乡之路;也是纵使我不想接茬,可妈妈却一直不厌其烦地给我讲的一个个故事。

那是她想念女儿却无法言说的背后深情。她是我情感和灵感的来源,是我的生命之源。我是她的小树枝,她是我一直赖以生存的大树。


大家总是鼓励我,说司令是个有故事又会讲故事的人……

其实我想说,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这样的妈啊!她思维敏捷、有话直说,又惯会煽情。从小到大,她一直用她的形式不断地给我讲着属于她的人生故事啊!

所以,这次换我来煽情,用悄咪咪亦或是盛大的方式——“妈妈,我爱您,一直都爱,祝您母亲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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