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蓝莓树第四年,经过一次火焰下的全军覆没之后。蓝莓复又长出来,有了少量收成。
糖果成天惦念着果实的成熟,他们在放学回来的路上顺道要去拜访这些小小矮矮的树。熟一把,摘一把,不亦乐乎。我便要求他们完成了作业才可以去。
周末不能出去玩,我晓得他们被作业压得难受。挨到周日下午时分,我见作业完成得还不错,才松口说,好吧,果果跟我一起出去玩儿。
他早就迫不及待了,他说周五顺道观光过了,找到一棵结得最大颗果实的蓝莓树。你看,你看,就在那儿。他远远地指着。
我备的盒子很特别,他就说,我猜你是要用来送人的,是吗?
送你行吗?我逗他。孩子显然很高兴:说真的?不准反悔,可不要开玩笑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穿过一片荒野,五六分钟就到了。
天气热,气温就高,蓝莓熟得快。我只准备了两个装一斤的透明盒子,一人手里托一个,俨然一副游客样子。
蓝莓树最早是五元每棵买的一年生的小树苗,运费花了二十五。培养土连着黑色胶盒子,满满一泡沫箱。前年因为管理不力,枯得所剩无几,又拿枝条换来十五棵。现在剩下十三棵,结果的才九棵。
比起都回姥姥家的六百棵草莓“红袖添香”,这可算是没有完全赔本的树种之一。
种归种,没时间管理,是要吃大亏的。
蓝莓小小紫灯笼一般,颗颗高举。这里几颗,那里几颗,藏在树叶里头。没成熟的是绿绿的,半成熟的是籽红的,能摘的紫
色错落有致。
我买的十六块钱防鸟网是25×1.4米的,一截截剪断搭在树枝上,倒像是一个个婚礼进行曲中的娇美新娘。
儿子挑大棵点的树摘,他手上的盒子满得很快,他很自豪地说他摘得比我多。我可就不一样了,趴在泥里的芽芽都没有忽略。细细拨开叶子寻找,结了多少青果子,长了几片叶子,都好像数过了似的。
突然,娃子惊叫一声,哇――,赶忙蹦回我旁边。怎么啦,大惊小怪的。我问。
蛇!一条好大的蛇!他惊慌地说。
哪里?
就在蓝莓树下!他轻手轻脚,身体微倾,向前探。
果然,在田的最末头那棵半米高的小绿伞蓝莓树下盘曲着一条大蛇。有镰刀杆粗,一米来长。
我虽然是山里人,但是天生怕蛇这冷血动物。我记得小时候被眼镜蛇追过,它大概把我们当成猎物狂猛追击。对峙时,还张开大口对我们喷毒液……。
不要靠近!我心有余悸说。
但那蛇听到声音依然一动不动,僵持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条黑色斑纹的蛇好像被网缠住了头部。我壮着胆子走近,拿棍子敲敲它的尾巴,头部。它都不动。
儿子一惊一乍好几次,把我吓得够呛。
眼睛却睁得圆圆的亮亮的,小黑豆一般。跟活着没什么区别。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太吓人了!它是我在现实中见过最大的蛇。虽然在电视里,我见过比这大好多倍的。
时间许是早上,许是昨天下午,它经历过很久挣扎。我说。从地上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来。
可惜青蓝莓落了好几把,我要捡回去给它慢慢熟。就怕被蛇吐了毒。
那还能熟吗?你真是个小傻瓜。我说他。
这条可怜的蛇,它为什么要钻到网里去呢?吃老鼠?虫子?青蛙?儿子感慨道。
他说,这可不是我们杀生啊。是吧,妈妈。是吧。幸好我们在家写作业……。
为了保护一颗自己辛苦汗水浇灌出来的果实,毕竟误伤了动物的小命。我嘀咕道。
蛇的一生本来经历褪皮的痛苦,它褪皮的那几天,蜷缩着不跑,很容易遭遇人类猎杀。我告诉儿子。
我们无意杀它,儿子说。是它自己。他怕我难过,找理由开脱。
如果有来生,希望它不要再做一条蛇。它们在野外有逍遥自在的日子,更多时候因为长了毒牙,被村里人看到就可能会打死,不是所有蛇所有时候都能溜得够快。
传说修炼到一定年岁的蛇,会变成龙,飞到天上去。它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它是因为什么要来到果园?世间许多事情,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们的手上的盒子各摘了一半,因突然发现的蛇,失去了来时的兴致。
孩子说,这些蓝莓拿回去做蓝莓酱够好的,涂在面包里很美味。他试过了,要用打蛋器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