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最近有些事要做,躺在乐坪青山绿水之间多年的老爹和老娘,爷爷奶奶,他们的永眠之地县里要把这片宝地打造成省级森林公园。公园建设方为了统一规划需要,处于公园核心区,一抬眼就能望到的他家四座祖坟必须得搬迁到其他地方去。建设方让镇村两级干部来找他谈好,告诉他该地要建省级森林公园了,要他赶紧落实好搬迁地方,给个准确日子,然后搬出去。
说到迁坟,老李早些年家里不顺时想过,想归想,祖坟不是老李想搬就能搬。得要选个好地方,选个好日子,买好一切丧葬物事,才能动手,迁坟的这种事情就没这么简单。
老李是共和国同龄人,今年69岁了,虽说不算高龄,但也到了古稀门坎了。老李自己的子女不在家,搬迁祖坟只得和亲侄儿商量一起来做好。
老李家祖上一直人丁不太旺,老李的爷爷和父亲两代单传,老李父亲生了老李和他哥。他哥早些年就过世了,侄女早就嫁了,就留下个侄儿。老李的祖上搬到这村里有一百来年了,老李在村里就连个本家都没有。
老李平日里没事时在自己的小药铺里和人闲扯时会说:“唉!人丁不旺呀,我知道从我爷爷开始就爷不见孙,爷爷过世后,我哥俩才出生,我那死去的爹也是没见过孙,今年我都快七十了,连个儿媳妇个影都没看到,看来我也是爷不见孙个命啰!”
老李结婚不算晚,生了三女三仔,但只留到两女两仔。大女儿在十一岁时在河里玩水,不幸淹死了。每当老李听说某某地方淹死小孩了,老李会说:“唉!一身的肉又扬起来,心都好痛,又想起了自家的早死女。”
大女儿走后第二年的夏天,老李还没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他五岁大的儿子,成天活蹦乱跳的小儿子,有一天说他有点不舒服。
老李祖上几辈子都是武师,口授家传老李知道点跌打损伤之类的中草药方子。老李乍一看儿子沿发际线生了痱子,不就是天热起了痱子吗,老李没理这渣子事。
那时候老李两公婆白天要出门做事,结果第二天中午小家伙就出大事了。等他抱到医院一看,小家伙全身出现出血性皮疹。医院说出麻疹了,已经呼吸衰竭了,人已陷入昏迷中,医生说没用了,人就快没了。老李抱起个崽就往家里紧赶,等自己开好汤剂煮好,一碗汤剂还没灌完,小家伙就断了气。
一家四口,两年之间没了两口,突然一下子没了儿女喧闹,家里就剩下了老李两公婆。两公婆在一起时,不免相互埋怨,过起了冷锅冷灶的日子。
老李的心里念叨最多就是祖宗不灵呀,家里的大小事冇管好呀!有人说是不是祖坟地不好呀!老李自己也犯嘀咕,家里的确人丁不旺呀,哥哥也就一子一女,自己倒好一个都没了。
两公婆冷了几年,坐在一起常常无话可说,生崽生女的事就摆到一边去了。几年过去了,渐渐邻里亲戚大家劝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两人不能这样过日子,你俩还年轻,有得生,得赶紧生儿育女呀。以前老李在梦里总梦到这两个子女了,慢慢的就不会梦到他们了,老李知道他们算是彻底的离开了他了。接下来的四五年间,老李又有了两崽两女。
老李和老婆整日为了六口之家的营生奔波,二个小的一女一崽是超生的,老李七拼八凑交了些罚款,日子过得很紧巴。
老李做过不少活,今天不是忙自个的田里地里,明日就是帮人看个跌打损伤,偶尔接个婚丧嫁娶吹唢呐的活。农闲没事上山打个野物来改善伙食或补贴下家用。后来还去过广东工厂做过现场员工,做过私人药房的中医。
崽女日渐长大,大儿子初中没毕业就不读书了,倒是喜欢去茶馆流连。茶馆是乡里乡亲农闲时或夜间爱去的地方,去了点上一碟小点心,茶馆主人会摄一摄茶叶,泡上一杯热茶,三五几个聚在一桌,谈谈时下新闻,不免你抽上一枝烟他也抽枝烟,人声鼎沸的茶馆里茶水热气与香烟气混杂,看过去氤氲得不够分明。光谈时闻是不够打发时间的,大家在一起免不了打打扑克,摸摸麻将。很快老李大儿子就学会抽烟,赌两把。
老李自己也就个初中未毕业,家里营生已够让老李劳力劳心了,如何教育子女就谈不上了,只想着他们健康长大成人不犯事就好,任得大儿子在外游荡。
两个女儿生在中间,都是读完初中就跟邻里亲戚出门打工去了。两个女儿算也争气,进了工厂,觉得现场做得很辛苦,姐妹俩相互鼓励各自自考了大专,如今姐姐在工厂做会计,也嫁了,让老李省了不少心。小女儿自己赚了些钱,和原男友现老公开了家公司,听说有房有车,老李手上戴的天梭表还是小女婿送的。
只有小儿子,勉强上了个大专,毕业后一直呆在深圳某公司,今年28岁了,老李在电话里问小儿子谈女朋友没?小儿子表示:“当然有谈,但当下事业要紧。”